王家村的村民全都跑了过来，把躺在担架上的两个年轻人高高举起，欢呼着当场庆祝。
莫洪擂淡笑看着这一幕，头也不回的轻声问：“这次收获多少？”
“三十七颗。”
“老规矩，对外公开报收获十八颗。你自己留一颗，其余放我床下的暗格。”
莫焜有些迟疑：“舅舅，您刚才许诺了了王家村十块，要是按这么报，算上他们原本应得的五块，李家村可就只能拿三块了。”
“李家村人少地贫。”莫洪擂神色淡然，“若非似鹿人没几天好蹦跶了，我一块都不想给他们留。”
“可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公平？呵，小焜，现在不是法治时代了。”
莫洪擂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黄鹿石，在手里轻轻摩挲着，眼闪精光：“乱世之中弱肉强食，人要想站的高就必须恩威并施，李家村既然势弱，就活该成为挨刀的羊。”
莫焜依旧担忧：“那要是他们在战后告发我们怎么办？”
“告发？”莫洪擂将黄鹿石重新塞回口袋，冷笑中隐含不屑，“似鹿人数十万大军已经把中原省打得千疮百孔，秩序已经完全崩溃，战后国家要是还想治理这片地，不靠我们还能靠谁？”
“可舅舅，国家一向强硬，要是调派其他地方的官儿架空我们怎么办……”
“哈…！”莫洪擂更加不屑了，指着庆祝的一众民兵，大笑，“那也要问问这三个村里的十多万人答不答应！”
莫焜神色一沉，依旧反驳：“舅舅，您也说了现在不是法治社会，要是国家战后想要杀鸡儆猴又要怎么办？”
“恕我直言，舅舅，您现在有些太……显眼了，我很担心咱们会不会成为国家战后用来整治地方势力的典型。”
莫焜本想说太猖狂，但畏于莫洪擂的威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莫洪擂听了不怒反喜，侧过身欣慰地拍了拍莫焜的肩膀：“你能有此见地，也不枉我把你带在身边培养多年。”
“不错，你说得都对，国家不可能放任地方出现豪强军阀，但……问题在于我们真的就是豪强军阀么？”
莫焜一愣，他下意识想问我们难道不是吗？
指着远处埋葬几十头似鹿人的废墟，莫洪擂似笑非笑：“我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前期忍辱负重，后期忍不了了‘捡’点武器保家卫国难道还有罪不成？”
莫焜倒吸一口凉气：“这……舅舅，您确定这样的说辞国家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莫洪擂微笑着摇头，“重要的是我有理由和资本，让国家不得不信。”
“还请舅舅赐教！”莫焜已经被彻底折服？
莫洪擂收敛起笑容，淡声问：“记得我在床底藏的黄鹿石吧？”
“记得，舅舅您每次与似鹿人做完交易，都让我私藏一半……”
“什么叫私藏？”莫洪擂不悦，“那是咱们十几万人的买命钱！”
“你以为这一个半月收集的黄鹿石都被我私吞了？荒唐！”
“拢共一千八百块黄鹿石，我一块没动！为什么？因为那是国家的财产！是我莫洪擂率民众保家卫国，杀敌无数的证明！”
莫焜浑身一震，惊愕的抬头望向莫洪擂高大威严的身影——话，还能这么说？！
“我明白了，舅舅。”莫焜一时感觉醍醐灌顶，深吸口气，郑重请教，“那舅舅，东边的那支军队残部您要如何处理？他们中不少人都知道咱们与似鹿人的私下交易，甚至还打死了咱们几个弟兄，这事要处理不好，或者引起国家关注，终究不利于咱们。”
“东边的那支军队我已经打听过了。”莫洪擂明显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张口便道，“部队编号是三旅，旅长是施卓合，一个毕业于名牌军校的标准爱国军官。”
“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一个名叫陈均的师长，在战争初期曾率七个旅阻截似鹿人，在失败后集体溃败，但三旅保存完整，施卓合得以借自己的部队为基础收拢残兵，目前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顿了顿，莫洪擂继续说道：“听说他们的师长陈均目前虽然下落不明，但根据王家村和李家村的村民打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施卓合与陈均依旧有着通讯方面的联系。”
“由此判断，陈均应该也领了一支溃军，在中原西部的大山中进行游击战。”
三言两语便展露出极强的收集情报的能力，莫焜更加佩服：“那舅舅准备如何对付这支溃军？”
“对付谈不上。”莫洪擂摇了摇头，慎重道，“小焜，你要明白，个人的力量永远不可能与暴力机关对抗，那是找死。”
“那……您是想与那个施卓合合作？”
“不。”莫洪擂再次摇头，开口道，“施卓合对我们敌意很大，这是一个很标准的爱国军人，认死理，原则性强，我们不可能说服他。”
“那您的意思是……”
莫洪擂笑了，拍拍莫焜肩膀，道：“别这么担忧，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让施卓合明确认识到我们不是叛徒就行了。”
莫焜不解：“这？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施卓合原则性强，所以他见到我们与似鹿人合作便觉得被触犯了逆鳞，认为我们是叛徒。”
“但我们真的是么？”莫洪擂呵呵一笑，“不，我们不是。”
“我们只是一些与似鹿人虚以为蛇的老百姓——为了活命而暂时做出的妥协能有什么错？难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要赤手空拳与似鹿人拼死拼活才不算叛徒么？”
“至于与似鹿人的交易……什么交易？那是似鹿人强迫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做的！”
莫焜沉默了，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像舅舅说的一样，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
“原则性强即意味着施卓合一旦意识到我们不是叛徒，便不可能因为私人恩怨或是置气，就对我们进行空口污蔑。”
远处庆祝的人群声音越来越小，莫洪擂也迈开步子，悠然返程。
“对付这种人最是简单，我们只需要改变他的认知，他们就会对我们再没有一点敌意，甚至反会理解我们、同情我们。”
“说好听了，这叫性情中人。”
一边走一边说话的莫洪擂的眼神里，浮现出淡淡嘲弄。
“说不好听，这就是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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