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欢然结伴而行，前往遇仙酒楼。
一番愉快地交谈之后，蓁蓁得知这对男女，姐姐名唤“阿仪”，弟弟名唤“阿寻”，是汴京城北某员外家的嫡女嫡子。
至于蓁蓁，亦颇有防备心地称自己是金陵人士，鄙姓王，近日跟着哥哥前来汴京表哥处探亲。
说笑间，一行人抵达遇仙酒楼。
只见楼前彩画欢门，栀子花灯高高挂，向里瞧去，亭台潇洒，不愧是名闻汴京的第一大酒楼。
五人跨过门槛，便有酒家含笑相迎，领着穿过一道回廊，拣了个齐楚的雅间，唤跑堂的布上杯筷。
一套温酒的注碗，两套盘盏以及五个果菜碟子，五个水菜碗。
接过跑堂递上来的菜单，蓁蓁边翻边问：“你们这儿可有卖金陵烤鸭的？”
跑堂的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士，这一下听得云里雾里，挠挠头道：“姑娘，烤鸭便是烤鸭，怎地还有畛域之分？”
蓁蓁小嘴儿一撇，咕哝道：“全汴京最好的酒楼亦不过如此。”
阿仪离她很近，没有漏听，顿时失笑连连，“王姑娘初来汴京，应是还不知道这遇仙酒楼的烤鸭是全汴京城里最好吃的烤鸭。”
跑堂的与有荣焉，翘起大拇指，眉飞色舞地道：“这位小姐说得不错！”
秉持着“每一只鸭子都值得被尊重”的准则，蓁蓁合上菜单还给跑堂的，“那便上一只烤鸭，再帮我挑几样招牌的送上来，要荤素搭配。”
“好嘞，贵客您请稍等。”跑堂的怀抱着菜单跑了出去。
片晌，八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便全部被搬上餐桌。压轴的，自然是遇仙烤鸭。
刀工精绝的片鸭如花瓣次第摆在白瓷盘中，锦簇着薄薄的荷叶饼、小盏葱段、黄瓜条、萝卜丝、白糖，酱料。
单单这一道菜就几乎盖了半张餐桌，颜色红黄绿白相见，说不出的好看。
为显摆本店格调，跑堂的比手画脚，为蓁蓁介绍起吃鸭的注意事项。
“姑娘，品尝我们的遇仙烤鸭是很有些讲究的。您瞧，这荷叶饼都是现烙的，葱是切的段而非丝儿。这黄瓜要单吃，不能卷食。吃完鸭子，再有一盅清汤解腻，保管你回味无穷。”
阿寻与阿仪纷纷点头赞同，“正是。”
蓁蓁在心里轻嗤了下，心道：在本寨主面前敢说教吃鸭，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好大的脸。
她拈起筷子，夹一块鸭肉塞进嘴里，咀嚼两下，突然“噗”地吐了出来。
“不是，你们管这叫烤鸭？风干的茄子都比它嫩！”
跑堂难看地白下脸，神色登时不如适才恭谨，挺腰凸肚地冷笑，“姑娘今儿个是来砸场子的吧？”
对跑堂的变脸略感不满，阿寻抬手示意其闭嘴。
许是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隐隐威严，跑堂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阿寻看向蓁蓁的长眸兴味盎然，“王姑娘似乎对鸭子有点研究？”
蓁蓁斜睨眼跑堂的，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冷冷一笑：“本姑娘岂止是有研究，今日心情好，便与你们好好论一论鸭子。”
“要说做鸭，不论是蜀州的油烫鸭子，徽州的无为熏鸭，邕州的烧鸭，八闽的樟茶鸭、扬州的三套鸭，临安的炖鸭熬鸭，还是金陵的烤鸭，最讲究的便是原料！”
“何为原料？”阿寻不耻下问。
“好问题！”蓁蓁激动地拍案而起，秋波流转，娇腮欲晕。
纵是司空见惯了美人的阿寻此刻亦觉得她美得超尘脱俗，一双眸子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这原料便是鸭子！”她绕着几人边走边说，滔滔不绝，“熬鸭，五成瘦肉，三成膘；炖鸭，对开；而这烤鸭嘛，四成瘦肉，三成膘。”
“鸭子太肥会腻，太瘦又会柴。”
“你们北方烤鸭，用鸭不讲究统一，肥瘦不同，味道自然参差不齐。”
“而我们金陵烤鸭用的皆是全大颂最好的鸭子，乖乖鸭寨出品的小乖鸭！真正的四成瘦肉，三成膘，童叟无欺。”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配料与火功。”
“金陵烤鸭在烤制前要往鸭腔灌水，外烤内煮，让鸭肉的精华渗入汁水之中，待鸭肉烤熟，汁水亦是顶呱呱的鲜儿。”
“自然，卤水亦同等重要。”
“葱、香叶、生姜、蒜头、桂皮、辣椒干、十三香等等佐料十几余种，慢火熬制。鸭子出炉时，把烤出的汁水与锅里的卤子倒在一起，趁热浇上糖色、米醋、精盐。”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盘外酥里嫩的金陵烤鸭便出炉咯！”
扫视眼几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与仰慕，蓁蓁竖起一根食指，嘚瑟地道：“总之，这可是一门非常非常大的学问，说了也只怕你们三只呆头鸭听不懂！”
这一席论鸭，蓁蓁说得神采飞扬，妙语如珠，头头是道。
雅间诸人个个听得悠然神往，如饮醇醪，忍不住垂涎三尺。
“王姑娘，你说的小乖鸭真有那么好吃？”阿仪咽了下唾沫，将信将疑地问。
“废话。”蓁蓁坐回原来的位置，“我养的，怎会不好吃。”
“你养的？！”阿寻眼望着娇靥明媚的女子，瞳底是前所未有的晶亮，似是于茫茫人海发现了奇珍异宝。
养鸭向来是蓁蓁引以为豪之事，自不会抵赖，“当然。”
天，她到底是个甚宝贝！阿寻唇角绽出灿烂的笑，目不转睛地盯住蓁蓁，“跑堂，你可知晓金陵小乖鸭的名号？”
跑堂早已听得馋涎直流，连连咽下几口唾沫，才开口道：“金陵烤鸭小的是没听过，但‘小乖鸭’倒是略有耳闻，据说是金陵鸭王。”
“噗嗤...”阿仪掩嘴而笑，“弟弟，没想到我们今儿个出来竟还碰上金陵鸭王的妈妈了。”
一句单纯天真的玩笑话落在已体会过男女之味的阿寻耳里，瞬间被想歪了。
他眼中勾出一丝深意，“吃鸭我是不在行的，但要说大颂最好的鸭子，绝非是金陵城的小乖鸭。”
闻言，蓁蓁顿时花容微变。
自打出娘胎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在鸭子上与她正面刚。
她皮笑肉不笑地陪着扯了下嘴角，“哦，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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