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鬼摇头，黑色的雾气不断弥漫：“并非父子的缘故。”
儿童鬼面露嘲讽：“怎么，你不是我爹？意思是，你头上顶着青青草原！”
白默峥再次惊掉下巴：“这孩子，看起来不超过10岁吧，怎么什么都懂？”
白知聿抬头看着灰白的天空：“大哥，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前浪快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中年鬼听到声音，瞥了一眼兄妹三人。
先前就看到这三个陌生人。两个男子倒还好，远看着有一股富贵气。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旁边那名女子。
中年鬼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身上气息有点紊乱，竟然两腿发软没站好，差点跌落在地。
先前它又听到鬼差提到大人二字，想来这女子应该是地府的什么大人物吧。
应该就是鬼差口中说的，领导视察？
万恶的官僚主义啊。哼哼，他们想看就让他们坐在旁边看着好了。
想到这，中年鬼又转头面向儿童鬼，也没生气：“你的确是我儿子，也的确是我。”
儿童鬼愣住，露出迷离之色：“你什么意思？”
中年鬼没有解释，反而开始讲故事。
“你姐姐出生后不久，我就得了一场重病，可惜，病好之后，连续两年都没能再拥有第二个孩子。当时去做了检查，发现是身体缺陷，从此再无子嗣。”
“我不信，于是去村里的土地庙祈福。当晚，我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一道金光降临我眼前，对我说，如果想要儿子，就得独自一人睡觉。每晚入睡的时候，就在床铺的四个角落，点上四根蜡烛，持续7天，之后再和你妈一起睡，就会拥有孩子。”
“您可真行，四支蜡烛陪睡七天，四体不勤，七星祈福？还是四七二十八个星宿下凡，送你个儿子啊！什么时候土地星宿都管生育了？”
中年鬼对这些讽刺没有丝毫不适。
而一旁本来低头在玩手机的和月，蓦然抬头，心头的谜团豁然解开。
原来，是四方分魂祭。
中年鬼搬着两把椅子走到门口，对着两名鬼差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鬼差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位大人，请坐。”
这么坦然又自来熟的鬼魂不多见啊。
高个鬼差摸了摸鼻子：“胡兴旺，你的时间不多。我们要尽快离开。”
“大人，事情没说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胡兴旺说着，目光又投向儿子胡阿宝，继续道：“后来，你出生了。”
胡兴旺看着胡阿宝，眼里的慈爱隐藏不住：“但是，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我的身心仿佛少了什么，就那种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种感觉被你的出生的喜悦冲淡了。一直以来最期盼的带把的终于来到我们家，所有人都很高兴。”
“你稍微长大些，我就发现，你和我特别特别亲，亲到几乎黏着我的地步。”
“原来我也没有多想，只想着，你是我盼望已久的，兴许是福德正神听到我的心声，所以你比较特别……”
胡阿宝伸手拍了拍嘴巴，显出不耐：“还有吗？就这些？人家鬼差先生，等了挺久了。来点刺激的，劲爆的话题。”
高矮个鬼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胡兴旺问：“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
胡阿宝脸上并无太大情绪波动，好像在说一项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自从上了小学，开始不断和我顶嘴，吵架，本以为是青春期提前了。”
胡兴旺眼里的光明明灭灭，语气里渗着丝丝惋惜惶恐。
“可你的一举一动，少了儿童的天真，像一个学着儿童模样的大人，这一切，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我想破脑袋都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我甚至荒唐到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作为成年人的我的影子。而不是那种简单的父子相承。”
“直到前几个月，你突然开始变得更加暴躁，每次一见到我，我都能从你的眼里看到饥渴和……杀气。难以想象那竟然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前两天，我端着给你打的饭，突然间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凉意，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恶寒。没来得及转身，我的腰间就被一阵剧痛穿透，紧接着就是两刀，三刀，四刀……”
随着胡兴旺说的越多，胡阿宝头顶的黑气愈加猖狂，若风雨中摇晃的花枝，不安乱颤。
仿佛是怕听到什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胡阿宝蓦地大吼：“闭嘴！不要再说了！”
“阿宝……”
胡兴旺用疼爱又悲痛的目光凝视着儿子。
“还记得吗？你那二十一刀，一刀又一刀捅在爸爸身上。太痛了，我的身体，我的心里，都很痛。”
“闭嘴！闭嘴！给我闭嘴！”胡阿宝一声比一声惊恐与愤怒。
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胡家的其他人。
胡家人披衣走到院子里，听到的就是胡兴旺泣血般的控诉。
“阿宝，转过身，我看到的是你眼中如野兽般的疯狂，你甚至伸出手，抠向我的伤口，拔出一块，就往嘴里送。你本来就不是你，我不能让你不是我！”
“当时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饭碗砸在你头上，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现在想来，咱俩都死了。也挺好的。”
“阿宝，在我死后，在你死后，所有的不解我都想通了。你依托我的灵魂，依托我的命而生，我死了，你又怎么可能活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听完胡兴旺的故事，和月的思绪也捋得差不多，手机里的消消乐也通关了。
她从村口进来时，走了一路，皆是死寂。
村民们活人的生气上附着着一层奇怪的气息。
说不出的诡谲，但又无害。
结合崔判官给的信息，就清楚了。
每家每户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会被那东西控制住，成为它的伥鬼，失去自我。
而如今，胡阿宝死掉，胡家此愿终结，这控制之力自然也跟着削弱。
胡盈盈年纪小，恢复得也比较慢。
所以和月才会看到她眼中的麻木。
而其他人家，愿未消，仍悬着，自然就受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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