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路引，长三尺、宽二尺，以粗纸印成，一面印着“酆都天子发给路引”，另一面上半部分印着酆都大帝神像，下半部分盖着“酆都天子”、“酆都城隍”和“酆都县府”三个大印。
白虎好奇地看着这薄薄一张纸，这玩意儿真能带他们去酆都吗？
瑟瑟摸了摸路引，手底下有阴气在流转，并非假货。
老婆婆只给了她一张，笑着说：“人有人的路引，鬼有鬼的路引，普天之下必备此引，方能到酆都地府转世升天。因此许多达官贵人为了死后能早日超生，不远万里赶来这里买路引。这张鬼引便给你了，至于你身边的这位，去城中买一张寻常人的路引即可。肉体凡胎，不一样。”
瑟瑟看着她手中另外一张路引，大概猜到了她为谁准备的，不由感叹一声：“你对自己可真狠得下心。”
老婆婆笑而不语。
收好路引，瑟瑟拍了拍白虎的头，向大门走去。
临出门前，她转身对上老婆婆和蔼慈祥的笑容，问：“真的无悔吗，悠悠？”
老婆婆笑着摇头：“无悔。”
离开了丰都县，白虎驮着瑟瑟走在山林间。
一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白虎抖了抖自己的肩膀：“想什么呢？”
“这世间，当真有爱能让人心甘情愿奉献一切吗？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爱呢？”瑟瑟问。
白虎胡须一抖，绿翡翠般的眼睛看向前路：“大抵是有的，可我也不太明白。”
有了路引的指引，花了小半个月，终于找到了酆都的入口处。
“哇！”一鬼一虎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巍峨高大的城门，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酆都的城门用一种漆黑的石头搭建而成，城门正上方一张恐怖的鬼脸，双眼瞪大，獠牙尖锐，阴森森地盯着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
而恶鬼张大的嘴巴正好构成了这方城门入口，就像是故意守住这里，让人心甘情愿走进他的嘴巴里。
城门守着几个核对路引的小兵，一个个也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
瑟瑟能看到他们身上浓郁到要遮盖住面容的寒凉阴气，搓了搓双臂。
也只有这些下等的阴兵实力太弱，不知道收敛阴气。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阴兵们好歹还会装一装人的样子，不至于吓到来往过路人。
捏着手中路引，跟随着队伍一步一步往前挪，瑟瑟紧张地吞咽口水。
她这一身孽障，那些守门的阴兵应该看不出来吧？
终于轮到了她，将路引递给阴兵。
阴兵看了看路引，又看了看她，嘀咕一声奇怪。
瑟瑟吓得汗毛竖起，对着阴兵干笑。
又看了看，阴兵扭头去找身后一个明显官阶比较高的男人。
瑟瑟抓住裙摆，冒出一身冷汗，这是怎么回事儿，被发现了？
那个男人跟随着阴兵走过来，看了瑟瑟几眼，蒲扇大的巴掌落在阴兵头上：“蠢货！这不就是个借了躯壳的寻常鬼魂吗？又不是强占了活人肉身，大惊小怪什么！”
说完，男人就走了。
阴兵龇牙咧嘴，被打后脸色十分臭，将路引扔给瑟瑟，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真晦气！”
瑟瑟身后就是白虎，她将嘴里叼着的路引递给阴兵看。
有了瑟瑟的前车之鉴，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见过世面，阴兵也对着白虎挥挥手，放了她进来。
一鬼一虎相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酆都很大，没有瑟瑟想象中的阴森凄凉，反而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酆都比起丰都县更贴合了鬼城这个名号，店铺上都挂着黑色牌匾，垂下白色旗帜，蹲在门口镇守的不是石狮子而是恶鬼，随处可见卖香烛纸钱的店铺，比卖衣裳卖吃的还要受欢迎。
瑟瑟轻轻拍了拍白虎的脑袋，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唯一人鬼共存的城啊。”白虎亦步亦趋跟在瑟瑟身后，左看右看目接不暇。
在寻常人看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正常人。但在白虎眼中，轻易就能分辨出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那些鬼魂哪怕装的再像一个人，浑身缠绕的阴气也是遮不住的。
许是这个原因，酆都的天灰蒙蒙一片，就像是秋日一般丝丝寒凉钻进骨子缝里。
“这里大概没有夏天。”瑟瑟低声吐槽。
除却卖香烛纸钱的店外，这里石雕的店也非常多。
瑟瑟驻足，被一家石雕店门口摆着的小鬼雕像吸引目光。
那家石雕店突然打开门，一个男人被推推搡搡赶了出来。
“走吧走吧，我们不收你。”伙计对着男人摆摆手，“不是看不上你的手艺，我们这儿师傅够了。”
说完，伙计扭头关上了门。男人气恼地骂了几句，捡起掉落的包袱走进了人群中。
瑟瑟还没琢磨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身后又响起一阵骚动。
“八两！我前些日子过来买还是六两半！你们家这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穿着红裙的美艳女子将手中菜篮子往对方身上扔，撸起袖子就要打架的样子。
那伙计被砸的东躲西藏：“没，没办法哎呦！东家定下就这个价格！”
白虎早就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看见瑟瑟走过来，对她挤眉弄眼：“过来看，好漂亮火辣的一个姐姐，好白好大！”
瑟瑟越过前面人的肩头一看，女子挥舞着拳头就要往伙计头上砸，柔软腰肢轻扭，腰肢上两个白玉兔子蹦蹦跳跳。
果然是又白又大。
伙计都快要哭出来了：“姑奶奶，我就是个干活的，放过我吧！”
“哼！肯定是那家伙，这是又哪里看我不顺眼了！”女子狠狠放下拳头，咬牙切齿骂了几句。
伙计连忙护着脑袋跑进店里，躲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怂怂地盯着女子。
女子站在原地，嘴唇蠕动。
瑟瑟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知道一定骂的很脏。
大概是骂够了，女子气呼呼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喊道：“行吧行吧！我全要了！你快给我装起来，姑奶奶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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