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因为苏让这句坦白，再度陷入沉静。
方颜迟疑了几秒，决定略过他的发言：“你师父算出我是你女朋友，还算出了什么？”
总不会真是苏让所说的为情所困。
“他说我们有缘，”苏让道，“不过是孽缘。”
方颜忍不住瞪大眼睛，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她以为苏让在胡诌，直到后半句出来，她才相信他没说谎。
毕竟他俩现在正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状态，苏让这话除了会把人吓跑，没有任何正面效果。
方颜木然点点头：“袁大师算得真准。”
她和苏让可不就是孽缘。
苏让看她一眼：“你信？”
方颜摊手：“事实胜于雄辩。”
两年前，他俩惨淡收场，不是孽缘是什么。
“我不信。”苏让道，“第一个发现你消失的人是我，第一个遇见你回来的人也是我，如果这是孽缘——”
他停了下来，望着方颜轻轻笑了笑，“那就孽缘好了。”
方颜屏住呼吸。
她下意识看向苏让的眼睛。
苏让的眼神清清淡淡，如同他刚才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更有一丝对师父预言的满不在乎。
方颜深吸口气。
如果我是袁大师，她心想，一定要清理门户，打死这个不孝弟子。
她脑子里止不住地冒出古怪想法，目光飘忽着，东看西看，就是不再看苏让。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玻璃窗上滑下一缕湿痕，像这场暴雨努力留下的最后印迹。
苏让在沉静的氛围中开口：“我先走了，今晚不来接小团子。”
“干嘛？”方颜回神。
她只不过多沉默了一会儿，苏让这就翻脸了？
苏让没答话，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方颜警惕：“笑什么？”
“只有提到小团子，你才会专心，”苏让轻声问，“它就这么重要？”
方颜将怀里软乎乎的小团子抱紧：“你以为呢？”
苏让摇摇头：“明天青玄会开幕，我收到了观众邀请，你把小团子带过去在会场交给我就行。”
“你也去？”方颜吃惊。
“罗主任给的请帖。”苏让道，“大概是看C市的人不多，拉我们去凑人数。”
他对外从不以玄术师的身份出现，照理说拿不到青玄会的入场资格，但他与C市联络站打过交道，罗十废想拉人造势，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方颜想想也对，以罗十废的行事作风，恐怕不只会叫上苏让，就连当地各个部门的联系人都会收到这份请帖。
由此可见，C市在整个玄学界的声势的确不怎么样。
“走了。”苏让起身，“晚上别再吃炸鸡，吃点儿营养的。”
“鸡汤么？”方颜瞟他一眼。
苏让嘴角翘了下：“我记得这附近有家粥馆，有你爱吃的小笼包。”
方颜：……总觉得自己的口味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她跟着站起来，抱着小团子送他出门。
“苏让，”她在玄关叫住他，“如果我不答应怎么办？”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苏让却像是听懂了。
他回过头，语气稀松平常：“只要你开心，可以拒绝。”
说完他又笑了笑，出奇地和颜悦色：“选择权一直都在你手上。”
送走苏让，方颜回到客厅。
茶几上放着已经凉透的炸鸡，冷油的味道从香料底下窜上来，闻着有一丝腥腻。
她看了眼鸡块，一头倒回沙发。
“你说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她举着小团子问，“看上去挺大方，不会回家就哭吧？”
她想了想苏让哭唧唧的样子，将脸埋进小团子温暖的肚皮，长长叹了口气：“真麻烦。”
庄子有云：中央之帝为混沌，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这个故事告诫人类，开窍未必是好事。
开窍之后往往会迎来许多烦恼，而灵智未开的小猴子则不会。
到了晚上，当方颜端着皮蛋瘦肉粥思考难题的时候，小团子已经趁她不注意，偷偷吃了两只小笼包，舔了口可乐，还喝了半碟醋。
对于小团子而言，它最大的烦恼大概是，为什么同样是黑乎乎的，方颜那杯可乐就香香甜甜，而另外一碟醋却酸得死猴。
第二天，青玄会如期召开。
召开的时间在傍晚，太阳落山之际。
“阴阳交替，万界初开，”充当现场志愿者的大风向现场观众解释，“这个时辰阴气上升，阳气下跌，所谓妖鬼出行，最易迷人心志。”
“怎么个迷法？”小柳子街派出所的警察老蔡虚心求教。
“你平时有在下午睡过觉吗？“大风道，“很多人傍晚醒来的时候，心里会特别难过，这就是阳气还未归位，心窍为阴气所迷的征兆。”
“那该怎么办？”一旁有观众插话，“我周末就爱在下午睡觉，醒的时候老觉得没精神，好像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开、开灯。”小李支招，“睡、睡觉之前，把灯打开，最、最好是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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