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玉还奏,帝惘然不怿。公远已至,帝曰:“先生何改姓氏?”对曰:“陛下尝去臣头。”帝稽首陈过。公远曰:“戏之耳。”
异日,帝复以长生为请,对曰:“经云:我命在我,匪由于他。当先内求而外得也。刳心灭智,草衣木食,非至尊所能。”因进三峰歌八首,大旨乃玄素黄赤之使,还婴溯流之事。帝行之有验,故春秋愈高,而精力不惫。
壬午春,改元天宝。置十节度经略使以备边。以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为朝散大夫。初,同秀言梦玄元皇帝告有灵符,藏尹喜故宅,上遣使求得之,遂享玄元于新庙。群臣上表,以宝符潜应年号,请于尊号加“天宝”字,帝从之。以公远复至,因思张果,复往恒州召之。果忽卒,弟子葬之。后发其墓,空棺而已。
三月,李林甫将嫁女,装饰具备,女忽不见。具事奏闻,敕罗、叶二师就宅寻之。叶师踏步叩齿,喷水作法讫,持朱字照之。果得一少年执女衣襟潜于中门。
右座一见大怒,令前擒之,其人举臂如抵墙壁,终莫能近。以狗马血泼刀剑击刺,其人开口,锋刃摧折。又敕使宣云断头以进,其人脱左鞋,伸足推之,右座、罗、叶暨敕使皆仰仆。
罗公曰:“向者入门,见有非常之气,及其开口,果有太乙使者,相公但获爱女,何必相害。”林甫乃止。
叶、罗细叩其由,此人姓张,名卓,风神秀逸,志趣萧闲,雅好仙书秘典、九经诸史,举明经不第,归蜀。
路由汉中,遇一叟,自称姓张,名蕴,字藏真,夏居豆积,冬居鹙鹫,见其戴乌帽,衣红旧葛衫,乌犀带,短靮靴,仆五人,名状甚怪,曰橘、木、栗、葛、柮。复有随身之用白藤笠,六角扇,木如意,筇竹杖,长盈壶,常满杯,自然流酌。有白驴曰雪精,日行千里,多游终南、太华、青城、王屋,云与叶、罗二大师为侣。
卓求其道要,叟曰:“富贵声色,伐性之斧;点化烹炼,斨命之斤;草木金石,腐肠之药。恬淡寡欲,可以长生。”每迷金丹华池之事,易形炼化之术。莫究其微妙。盘桓月余,临行赠以白驴,言当在前途再会也。
卓以衣与书悉加驴背,不暇乘坐,但驱而行。取便路自斜谷中行数日,将至洋州,驴忽奔掷入深篑中,卓随之至一洞口,驴复走入。时已曛黑,卓亦因倦坐而假寐,及晓,觉洞中微明,遂入。
行约数里出洞门,见草树岩壑,悉非人间所有,绛阙金城,被甲者数百守卫,见卓呵问,答曰:“尘俗贱士,愿谒仙翁。”守吏趋报,良久召入。见一人居王殿,披羽衣,身可丈余,鬓发皓素,侍女满侧,皆有所执,延卓上殿。
卓趋拜,使命坐,与语甚喜,留款,酒味珍香,异果罗列,谓曰:“此非人世,乃仙府也,某惟一女,愿事君子。”卓再拜谢,顾左右令将青合来,取药两丸,与张服讫,觉脏腑清萤。
逡巡,搔靡皮若蝉蜕,视镜如婴孩之貌,以衣一箱令服之。至夕成礼,有霓旌羽盖,仙乐步虚,与妻相见,真天人也。每朔望,与张乘鹤上朝蕊宫。
月余,张曰:“某血属在人间,思归一决,非有所恋也。”仙公戒之曰:“但归不得淹留。”遂与二朱符、二黑符,一黑符可置于头,能隐形;一置左臂,千里之内,可行手取之。一朱符置舌上,有不可却者,开口示之;一置左足,能缩地脉及拒非常,然勿恃灵符,自颠狂也。”令取驴乘之,回蜀处分家事。
乃入京游观,见一大第,人马骈阗,穷极华丽,因入,经数门,人无见之者,至厅事,铺陈罗列,宾客满堂,后帐内妆饰一女,年可十五六,张戏引之于中门后,不知为林甫家也。
至是备述。罗、叶言于帝,令卫兵送归旧山,以验其实。逮至洞,见金城绛阙,仙翁侍从森然,出呼曰:“张郎不记吾言,几至频歌。”张拜讫,将前,送者欲随之,翁以杖画地,成涧数丈,深亦如之。张妻至,以领巾掷水上,化五色彩桥,招登之,随步即灭,云雾四合,咫尺不辨,唯闻鸾鹤笙箫之声,半日方止。众皆遥礼。归奏,帝始知为真仙,发使就山祭醮,因呼“隔仙山”。
帝谓罗、叶曰:“通玄先生曾言,晋州神仙张蕴,号洪涯子,已千岁余,盖古之高仙,开元中累诏不起。闻其跨驴领仆,每游市廛,酒酣笑傲自若,故诏阁本立图其像,庶得朝夕瞻观。”
叶曰:“此人善易形炼化,须张果乃知其踪。”帝更念承祯,将遣使召之,其弟子忽赍遗表至,言已解化。精勤修炼,童颜轻健,如三十许人。先期告弟子曰:“吾自居桐柏玉萧峰,东望蓬莱,常有真灵降鉴,今为青童东华君所召。”遂坐而委蜕,顷之,唯有衣冠。众敛空衣葬之。弟子七十余,得道要者,止三四人。帝赐号正一先生。复溯源,追赠弘景为银青光禄大夫。
承祯学术渊博,有校定诸书传世,号小司马。赍表弟子即河东薛季昌。帝延坐问道,季昌陈所撰《道德玄枢》,研真穷妙,以守虚白,应天真之会,合人事之机,帝嘉礼之。未几,归隐汉州绵竹,为其师焦女真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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