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上航行了足足一个月，东海水师先是把南齐、南唐、西蜀三国的兵将送上了岸，最后才绕着海岸线进了长江口。
“回家了！”
秦朗有了一股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可能就是近乡情怯。
戚继伟仍然赖在秦朗的旗舰上，笑咪咪的问道：
“白都督叫你们商议军情？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秦朗咧嘴一笑：
“你不会想知道的！”
戚继伟不信，仍旧是一脸的求知欲。
秦朗收起了笑容，低声道：
“大都督让咱俩回家守灵，不用跟着一起去倭岛了。”
戚继伟同样收起了笑容，守灵！征战四年，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死在了海外。
“战争时期，我们不能离开军队，如今战争已经结束，我们……也该为长辈守灵了。”
戚继伟脸色一垮：
“那咱们左卫军怎么办？”
秦朗叹气道：
“左卫军留在郢城修整，训练新兵。”
戚继伟皱眉：
“就因为咱俩要回家守灵，把左卫军都留下了？”
秦朗轻笑摇头：
“不止，大战结束的善后工作都要留给左卫军，包括送烈士遗体、遗物回家，分发抚恤等等。”
戚继伟狐疑道：
“兵部不是有抚恤司吗？”
随即叹气道：
“也是，光是抚恤金又怎么够用？”
舰队每路过一处楚民的聚集地，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挤在长江两岸，热情的对着舰队招手。
东海水师携大胜之势回国，国内的老百姓都知道自己的国家打了胜仗。
“你看看他们……”
秦朗指着那些欢呼的百姓道：
“这么平民百姓，只知道咱们东海水师打了胜仗，还不知道那些阵亡的烈士中有没有他们的家人。”
戚继伟神色一肃，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
秦朗继续道：
“白都督让左卫军留在郢城，也是想要让咱们这些新兵，新提拔起来的将军们，经历一次此生绝不想再次经历的过程。”
戚继伟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要让咱们也跟着一起去抚恤？”
“那……那我们？”
他不敢想，面对那些失去了家庭顶梁柱的老弱妇孺，自己要用一个什么表情，要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见他们。
逆流而上的舰队，在八月初十这天进了郢城。
从长江入海口进入内陆开始，整个东海水师都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情绪，岸上的欢呼仿佛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东海水师十万将士，屠灭倭岛，十万将士伤亡近三万，东征结束后，补充了三万新兵南下，在琉球群岛上又伤亡了一万多人。
十三万将士，几场大仗结束，足足损失了五万楚国青壮。
他们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舰队开进了郢城外的水师大营，白延亭接楚王诏令匆匆赶往王宫，很晚才回来。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
楚王项英要论功行赏，要大力封赏东海水师，这本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决议，可楚王要东海水师举行阅兵仪式，他要让整个郢城的人都看看这大胜归来的王者之师，可五万青壮的伤亡让白延亭不忍去接受全城百姓的欢呼和敬仰。
回到水师大营，白延亭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帅帐，而是绕着整个大营，把一切设施都看了一遍。
楚国的两支水师队伍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水师初建太尉戚文朝就是水师大都督。
而那时候的戚长宇，曹安邦，常无悔等等，都不过是千夫长、百夫长罢了。
随着水师的扩建，他们有人做了将军，有人带着部分水师老兵，组建了新的水师舰队。
如今，水师远征得胜而归，可那些老兄弟，又剩下了几人？
东征倭岛，几乎是灭绝了倭人种族，可在白延亭心里，这一战只能说是惨胜。
原东海水师大都督戚长宇阵亡，太尉戚文朝病故，这是整个楚国水师、楚国军伍不可挽回的损失。
“去把秦朗叫来！”
白延亭站在自己的旗舰前低声吩咐道，他知道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秦朗急匆匆的赶来：
“大都督，您找我？”
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秦朗试探的问道。
白延亭轻轻一笑，指着面前的旗舰问道：
“认识吗？”
秦朗点头：
“认识，东海水师大都督的旗舰，蛟龙！”
白延亭点头：
“是啊，水师的旗舰，是你二叔戚长宁给你义父戚长宇设计制造的，蛟龙意味着龙腾入海，所向披靡。”
“这艘旗舰下水的时候，着实让我们都羡慕极了，可是，当我真正的坐在了这艘旗舰上后，当年的羡慕却变成了现在的悲哀。”
“当年，我们总共三十三人从学府出来，那年的学府还不叫东楚学府，培养我们这些武将的武院和培养文臣的文学阁还没合并。”
“三十三人啊，离开武院后，各自去了各军中，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还活着的人，已不足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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