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眼中？十九不懂，就算她现在看到的重光有心机，有野心，但总归前后的变化不至于像嘉敏说的那样夸张，难不成，一个人还能有两幅面孔？
“看来你真是不知道，我的好姐姐啊！你可真是可怜，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尚且觉得自己聪明呢？”
看着一脸得意的嘉敏，十九的心中已隐隐作痛，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地步了，她没有必要骗自己。那么自己一直被重光欺骗了，在这场欺骗中，他到底是为的什么？
嘉敏：“你也不想想，谁能在无声无息中轻易地终结掉皇子的性命？短短的时间啊！以没有任何解释的方式。”
“若我猜的不错，你和他还有着联系吧？周蔷，你原本不是什么都忘记了，在地狱存在得好好的吗？何不一直躲下去呢？”
“现在的你又在为他铺什么路呢？”
不！她说的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十九使劲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不会的，就算自己的秦广王是重光送来的，就算重光已经控制了鱼鳃……不能用就算来解释啊！这些的确是现在的重光做的。十九发现她说服不了自己，她只能后退，一直后退……
树荫下，神荼远远地看到了十九神情不对劲，便迅速地站到了她的身后，十九颓然后倒，还好有神荼，若是没有他的支撑，十九还真的有可能就此倒下去。
“还有什么呢？关于重光，关于你不知道的。”嘉敏不在意十九的崩溃，继续说。
“你别再说了，够了，够了……”
嘉敏嘲笑地看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周蔷在自己的面前洋洋得意，从小到大她都是高高在上的才女，何时会跌落？如今自己也能看到她如此落败的一面，难得稀奇！她还欲再说下去，一道强劲的力量就打在了身上，神荼一把已将她掀翻在地。
“闭嘴！”雷霆之怒。
神荼进而再欲给这个不知死活的游魂最后一击，抬手蓄力，蓄势待发。不，嘉敏不能消失！本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十九，在这最关键的深刻不得不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眼角微闭，十九一把抓住神荼蓄力的手阻止他的力量，“留她……她是我妹妹。”
“那又如何？她在害你。”神荼不管十九的劝阻，大力一挥，右手高举，只一放下，嘉敏即将彻底消失。
“哥！”十九嘶吼出声，用尽所有的力气，马上又微弱，“你带我走吧！放她去做人鬼……”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精神似乎在这一刻都被耗尽了，随着那声嘶吼，精精神神来的人，现在的她整个都泄了气。蔫，憔悴，一蹶不振。
神荼看到她瞬间便苍老了十倍，都是地狱的鬼使了，怎么还会这样？神荼慌乱地左顾右盼，却谁也帮不了他。十九的眼神还是包含星光，泪眼盈盈，恳切地看着环抱着她的神荼，应该是在为嘉敏求一条生路。
这样的情况！又是这样的情况！神荼第二次见到魂灵要消散，可十九的情况比之那一次，不一样的。他知道，十九等不起了。他们本就是飘渺的幻影，靠一息愿力维持形状，这样的十九，神荼明了，她是无愿了！
要回去，在地狱里，他就可以为十九发愿，孟婆也可以……一定能够救她的，只要十九心中还有希望，神荼怒吼；“十九，你为什么要放弃？你不准放弃！”
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十九在心里反问，说话好困难，她不想告诉神荼。听由天命吧！十九眼神安慰地看着慌张的神荼，挤出笑容。
所以重光，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难道真的是你的帮凶吗？
十九只能在口中幽幽地吐露着“带我走”的话，心里却是一片荒芜，走去哪里？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她不知道。消失吗？其实也无所谓。
“好，好……”神荼焦急地看着越来越脱力的十九，急得不知所措，“我……我马上带你走，哥带你走。回去哥能救你，我不该任由你来的，我们再也不上来了好不好？”
“好！”十九只能微弱地吐气了，那气声代替她回答了神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虚弱。离开了地狱，她这个阴使，脆弱得不堪一击。靠精神维系存在的阴使，原来没有了愿望真的会消失，原来，说的执念是这个意思。
她才明白，鬼王不一样，因为消了执念能化佛的也只会有一个无毒。她不可以，地狱的任何一个鬼使都不可以。她是多么天真啊！竟然还妄想着要改变这庞大地狱的一切。
所以她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如果嘉敏的说法是真的，仲宣的死都是因为重光，那么自己一直以来帮助他，竟是帮了一个亲近的仇人？还念念不忘的，还牵肠挂肚的，都成了一场笑话，她不过是重光的棋子罢了。
她还有执念吗？她还该存在吗？
神荼匆忙带着十九离开山包，挥手于嘉敏身上，不是使她消失，却给了她相同于摆渡者的虚形，神荼不愿与她多说，可那是十九的愿望。我放你走，但你一定会后悔的。他抱起十九离开，将话附到一片树叶上嫌恶地扔给周嘉敏，匆忙离开。
树叶代言：“你可以走了，但你今后就给我永远地走，这就是你害了她的代价。”言尽，叶黄，零落成泥。
嘉敏的脚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迈着同样步伐的节奏，呆板地前行。从那一刻起，嘉敏便开始漂泊，谁也看不见她，从早走到晚，她身体不知疲倦，心却已耗尽血汗，可她一刻也不能停下。
从孤独地躲避到孤独的迁徙，也是徒增痛苦。周蔷，我恨你！
回地狱颠簸的一路，十九躺在神荼的怀里，思考的都是存在与消弭的问题，耳畔刮过的只有极速的风声和神荼的叫喊，至于内容，她什么也没有听到。这样的娴静，如此美好，是要说再见了吗？
再睁眼，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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