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河北百姓安民告示》是巨斧,斩断其统治根基,夺取其民心。
而这第三样东西,这份真假难辨、名为《魏博义士田兴传》的小报,则是一剂无孔不入的剧毒,它将彻底撕裂河北三镇内部的信任,让猜忌与恐惧,在每一个节度使、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的心中疯狂滋生。
“王承宗会相信吗?”
郭钊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会不会认为这是我们的离间之计?”
“他当然会这么认为。”
王璇玑的笑容愈发自信,“但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开始怀疑。他会怀疑田兴,怀疑每一个与田兴有过接触的将领,怀疑每一个读过这份小报的士兵。”
“信任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缝,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他可以杀人,但他杀得过来吗?
他杀一个田兴,我们就再编一个‘成德张兴’、‘卢龙李兴’的故事。他越是清洗,内部就越是恐慌;他越是弹压,反抗的种子就埋得越深。”
“更何况。”
王璇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光幕地图上那代表魏博镇的区域,眼显智慧神彩地侃侃说道:
“我们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裴公已经为这个故事,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指挥部半空中浮显的那位身着青衫,神情儒雅,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中年文士身上。
正是当朝宰相,如今在西北王府出幕且远出战争最危险地境的裴度。
李唐的目光也转向了裴度的身影,温和地说道:
“裴公,辛苦了。”
裴度微微躬身,从容不迫地说道:
“为王爷分忧,为陛下尽忠,乃臣子本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爷,璇玑小姐的‘新惊蛰’计划,可谓神来之笔。三策并举,已将王承宗逼入死地。不过,要让这出戏唱得更真切,还需要在魏博那边,再添上一把火。”
裴度说着,身影走到了三维全息投影地图前。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魏博镇的首府魏州之上。
“老夫已通过密使与田兴取得联系。田兴此人,忠义尚存,心向朝廷。但他久处藩镇,为人谨慎,不愿轻易将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押上。他已密奏陛下,言明心迹,但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李唐问道。
“他请求朝廷,在成德方向,施加‘不可抗拒之压力’。”
裴度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此,他方能以‘救援友邻,抵御王师’为名,率部出动。届时,是战是降,是攻是守,主动权便在他手中。这既是他的投名状,也是他的护身符。”
“不可抗拒之压力……”
郭钊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战意升腾,“这不正好吗?王爷,末将请战!新军第一旅,愿为这股‘压力’,直扑成德,将王承宗主力彻底歼灭!”
郭钊的请战声刚落,指挥部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将领们纷纷摩拳擦掌,他们渴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演习失败的耻辱。
然而,裴度却摇了摇头。
“郭将军,稍安勿躁。”
他转向光幕地图,手指划向河北道的北端,卢龙镇的所在。
“王承宗固然是心腹大患,但河北三镇,同气连枝。我们若全力猛攻成德,谁能保证卢龙的刘总不会背后来一刀?卢龙军虽不及成德精锐,但其地处要冲,若倾巢而出,截我后路,我军腹背受敌,恐有不测。”
裴度的担忧,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众将火热的心头。
这正是藩镇割据最棘手的地方。
一镇有难,两镇支援,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郭钊眉头紧锁,反驳道:
“裴公多虑了。据情报,卢龙节度使刘总为人懦弱,首鼠两端。我军兵锋所指,他避之唯恐不及,岂敢主动出击?
末将以为,正该以雷霆万钧之势,先发制人,挥师北上,直扑卢龙!只要打垮了态度最暧昧的卢龙,成德、魏博必定震怖,河北乱局,可一战而定!”
郭钊的“先打卢龙”论,代表了纯粹的军事观点。
快刀斩乱麻,以绝对的武力优势,击破最薄弱的一环,从而震慑全局。
这番话,也得到了一些将领的认同。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最朴素的军事常识。
“不可!”
裴度断然否定了这个方案,神情严肃至极。
“郭将军,你这是见棋走棋,而非谋势。此战,我军为何而战?为的是削藩,为的是‘劝架’,为的是重塑朝廷在河北的威信!
王承宗悍然出兵,挑起战乱,是为不义。我等奉天子之命,讨伐不义,是为正义之师!正义之师,当伐无道而攻不臣。
王承宗是首恶,天下皆知。我们若放着首恶不打,反而去打那个还在观望的卢龙,师出何名?”
“一旦我们先攻卢龙,在天下人眼中,我等便与强盗无异!非但不能立威,反而会失去大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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