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玑静静地站在讲台上,清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到涨红的脸庞。
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任由这股狂热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升腾,直到顶点。
郭钊、郭长弓等戎马一生的宿将,此刻也像初入军营的新兵一样,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知识的无限渴求。
他们一生所学,在刚才那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被彻底颠覆,又被一种全新的、更强大、更严谨的战争逻辑所重塑。
他们明白,自己正站在一个时代的门槛上。跨过去,就是一片崭新的天地;而固步自封,只会被历史的洪流无情碾碎。
良久,当堂内的声浪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王璇玑身上时,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诸位将军的热情,璇玑感受到了。但真正的‘为将之道’,并非仅仅掌握几件神兵利器,或是学会喊几句口号。王爷曾言,未来的战争,是钢铁与计算的战争,是后勤与信息的战争。今日,只是开篇。”
她转身,走向讲堂后方。
众人这才发现,那里原本覆盖着巨大幕布的墙壁,不知何时已经揭开。
幕布之后,并非什么神兵图谱,而是一间由图书馆改建而成的、更为广阔的大厅。
一进入大厅,一股浓烈的墨香与木料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大厅中央的景象所吸引。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沙盘,占据了大厅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与寻常军用沙盘不同的是,它的精细程度简直令人发指,甚至连一条乡间小道、一座破败的驿站都有清晰的标注。
郭钊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这是……河北三镇!”
沙盘的范围,正是当今大唐的心腹之患——魏博、成德、卢龙三镇的地形!
而在沙盘周围,布置着数张巨大的长条桌案。桌案上,没有兵书,没有战策,而是摆放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有巨大的、画满了格子的白色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似乎在进行某种演算。
十几名身穿统一制服、气质干练的年轻男女,正手持一种奇怪的计算工具——一个巨大无比的算盘,拨打算珠的声音噼啪作响,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更为详尽的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线条和标记,标注着人口、物产、道路宽度、桥梁承重、河流汛期……种种在过去被将领们视为“细枝末节”的信息,在这里,却被当成了最重要的核心要素。
整个大厅,不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帅帐,反而更像是一个……账房?或者说,是一个精密到令人畏惧的巨大工坊。
一种与方才战场演习截然不同的震撼,再次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诸位。”
王璇玑走到巨大的沙盘旁,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杆,指向沙盘上的一点,肃然说道:
“今日的第一课,我们不谈玄虚的理论,只解决一个实际的问题。”
她的木杆,点在了沙盘上“易州”的位置。
“想定如下:我西北新军一万人,骡马化运输,自兰州出发,通过朝廷控制区,抵达太原。而后,以此为基地,需在二十日之内,击溃盘踞于易州、定州一带的成德镇主力兵马三万人。请问,诸位将军,此战该如何筹划?”
话音刚落,大厅内便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万对三万,兵力处于绝对劣势。
二十日之内,时间极为紧迫。
而且是劳师远征,客场作战。
这在任何一位将领看来,都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郭钊眉头紧锁,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思考。
他上前一步,指着沙盘沉声道:
“王教习,这种设定过于严苛。一万新军,虽战力强悍,但三万成德镇藩军亦是百战精锐,更兼占据地利人和。若要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在沙盘上划动:
“依我之见,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军可先出井陉,占据真定府外围,深沟高垒,以一部兵力袭扰其粮道,迫使其主力与我决战。
同时,需遣使联络朝廷,请朝廷大军从东面施压,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如此,或有五成胜算,但二十日之内,绝无可能完成。”
郭长弓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郭将军所言极是。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军兵力远逊于敌,主动寻求决战乃兵家大忌。当以‘稳’字当头,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图破敌之策。此乃为将者最基本的经验。”
他的话,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将领的心声。这是他们从无数次血战中总结出的金科玉律,是刻在骨子里的战争直觉。
然而,王璇玑听完后,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没有反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正在巨大算盘和表格前忙碌的年轻学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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