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淡定了。
除了几位心大的举子凑到王思成身边向他讨教下学习心得外，大部分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个喜欢啃鸡腿的胖子举人朱广文，此刻正低头使劲咬自己的下唇，感觉马上就能咬出血来。
赵四福偷瞄他一眼，他肉乎乎的大胖腿正哆嗦个不停，脸上也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胖哥们是真紧张啊。
他最喜欢的富家小姐答应他，要是这次能高中，就会欢欢喜喜地和他成亲。
否则……就只好另嫁他人了。
这小胖哥长相一般，再加上体型油腻，确实长得不是大部分女孩子喜欢的那一挂。
那位娇小姐有好几个举人同时在追，平时连正眼都懒得瞧他。
不过她经不住小胖子的软磨硬泡，终于勉强松口，他如果能高中，便凑合嫁他。
朱广文用手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然后偷偷瞥了眼门外，随后又重新低下头。
程天明拿着手帕捂着嘴，很努力地忍着随时可能爆发的高声“咳嗽”。
此时咳嗽……很破坏气氛的。
他是个病秧子，得痨病很多年了，小时候家里穷，营养跟不上，再加上照顾弟妹日夜操劳，所以就染病了。
这一病就好多年。
痨病会传染，所以他平时除了自己带来的丫鬟仆人，几乎不与别人交谈。
就算聊天，也是离得远远的。
就比如他今日独自坐在大堂的一处角落，离其他举子都隔着一段距离。
之前同客栈的几名举人曾在背后议论他，说就他那样儿，就算考中又能咋样。
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程天明也知道自己此番大概率是没啥戏，他来参加春闱，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
在他们那块小地方，他现在凭着举人身份有大宅、有庄园、有几房妻妾儿女，还有一大帮侍女仆从，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潇洒。
参加春闱就是为了重在参与一下，将来也能和别人说道说道，至于考不考中他倒不是很在意。
所以程举人除了尽量让自己不咳嗽外，其实心情并没什么起伏。
此时赵四福有点羡慕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至于其他考生，各有各的窘态，反正紧张全都写在了脸上。
有人面色通红，感觉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瞎蹦哒，都快把人从座位上弹起来了。
还有举子不停喘着粗气，偶尔使劲闷一口热茶，试图缓解下紧张的心情。
正在气氛愈发紧张时，突然门外再次响起了锣鼓唢呐声。
一阵鞭炮响后，报子笑嘻嘻地进了门：
“喜报！禹州天河县老爷朱广文，高中丁卯科会试第九十八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子刚念完，众人就齐刷刷看向那个低头抖腿的小胖子。
报子笑道：“朱老爷出来接喜报吧……”
朱广文愣了片刻，然后突然激动地站起来高喊：
“兰花，我终于可以娶你啦，哈哈哈。”
众人：“……”
朱广文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恭恭敬敬地接过喜报，朝大家做了个揖。
众人纷纷起身向他道贺。
“哈哈，恭喜朱兄！”
“哎哟，朱兄你的鸡腿没白啃啊，恭喜恭喜啦！”
“恭喜朱老爷！”
朱广文被客栈老板引到喜桌上，然后和王思成挨着坐下，刚坐下就赶紧长舒一口气。
仿佛卸下个沉重的包袱。
一阵热闹过后，客栈内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气氛更加压抑了。
王思成和朱广文小声聊着天，整个大堂除了他俩的聊天声，就只剩下粗粗的喘气声了。
众人的情绪也一下子由期待渐渐转为落寞……感觉自己很快要凉了。
有人上楼回了客房，还有人直接背着手出门闲逛去了。
赵四福也渐渐变得有些忐忑。
哎，报喜的队伍来来去去一拨又一拨，来这条街的报喜队伍越来越少了。
客栈老板倚靠在客栈门框边，脖子扭来扭去，朝各个方向看个不停，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嘀嗒啊啊呀呀～～咚咚哒咚咚呛……”
“哎呀，又有队伍过来啦！”客栈老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大堂内大喊。
不过一众举子们都木木呆呆的，大部分人都没啥反应，感觉有点麻木。
尽管如此，但报喜队伍还是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同喜客栈门外。
客栈老板一拍大腿，已经快开心疯了。
“啪啪啪啪啪……”
好家伙，小吏挑着竹竿，连放了三挂鞭炮，比前几次多了两挂。
紧接着乐队在门外开始奏乐。
大堂内开始躁动起来：
“哎哟，谁啊，这次排场这么大。”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我吧，哎。”
赵四福也有点好奇，不过正当他疑惑时，报子双手捧着喜报进来了。
这次报子的态度明显比上两回谦恭许多，喜悦中带着些许小心。
他并不急着宣读喜报，而是小心翼翼地先观察一圈，试图在一众人中寻找下正主儿。
然后更是小心地摊开喜报，扯着高嗓喊道：
“喜报！京城长乐县老爷赵四福，高中丁卯科会试第一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恭喜赵老爷高中会试第一名，赵老爷在何处呀？”
……
全场所有人都懵了。
这可是第一名欸。
第一名。
第一。
这得需要多大的运气，才能碰巧和头名坐在一间屋子里……
赵四福木木地站起来：
“我在这儿。”
报子扭头看到他，立马小跑两步来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地把喜报呈给赵四福：
“恭喜赵老爷，我给您道喜啦！”
赵四福依旧木木地接过喜报，半天才想起掏出兜里的红包，然后递到报子手上。
报子手心被沉甸甸的银子往下一压，心里立马乐开了花，朝着赵四福连鞠好几个躬。
其他人瞪着不可置信的大眼，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向赵四福道贺。
“恭喜！您可真是学富五车，我辈楷模啊！”
“赵兄你太了不起啦！”
“佩服佩服啊！”
王思成和朱广文也赶紧站起来朝他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喜。
趁大家不注意，客栈老板偷偷溜到角落里连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呃……他要确认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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