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灯光下，直接通往顾二柱两口子所居院路的侧门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缓缓朝这一边而来。
常青从先一步跑来的小厮这里确定是顾二柱一家三口回来，正想让车夫赶车进府，马车停下了。
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的顾二柱掀开车帘子，还不等下马车，就见常青有些不稳重的三步并做二步地走来。
“老爷？”
“挺好。”
顾二柱下马车就听到这话，他心知常青担心的是什么，回了一声，再手一挥的示意马车先进去。
“啥好酒好菜都上了，就连赵大人午后都回府，我这心里有些恐慌啊，不得不多待会儿，又蹭了一顿。”
“无人。”
“不早说？”顾二柱说笑着拉了一下还有意走在他侧身落后一步的常青，“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会犯糊涂？”
主仆有别，原本还想再稍稍走慢点，落后半步的常青一听这话，赶紧跟上，“要不上那头？”
三丫宅子？
顾二柱瞟了眼前方往里走的马车，果断转身。
“这个呢，要看谁，有些老人不是年纪大了才犯糊涂，是之前善于伪装，这年纪一大了吧，想倚老卖老了。”
“猜到我想说谁了？可不！”顾二柱感概出声，“很早起我最眼红赵老三的就是他有个好老子。”
常青心想也是，缺什么想什么。不是他眼光高，就他姑娘夫家那位老太爷行事做派，当真上不了台面。
但凡有长眼，谁看不出他们顾家长子远远不如次子，还想倚老卖老拿捏次子，这已经不是偏心，是蠢不可及。
烂泥扶不上墙了，还想连他家姑爷也被拉上泥坑，但凡有点脑子，之前早日放手让次子当家也不会只区区五十亩田地。
“赵老三老子和很多老子不一样，他老子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子，即便是我二伯那个当老子的也比不上他老子。
他家还没有那五十亩地那会儿也穷啊，还比不上我家，我家那会儿没有五十亩地，咋的还有大伯二伯帮衬。
那会儿他老子就怕儿子下地忙活忙伤着了，连农忙时节都是他老子自个起早贪黑忙活着几亩地收成。
再穷，他老子会记得每个儿女生辰，鸡子早早让他娘亲收起来等孩子生辰那一日用朝食的时候给一个。
他老子不会因长子身子骨弱，被夫子夸读书好不拿剩下儿女不当回事，谁家鸡子不是攒起来，他老子不会。
最难的时候长子束修都交不上了，他老子宁愿去求夫子再宽松些日子，还是让他娘亲不要落下孩子生辰蛋。
那会儿赵老大在镇上学堂读书还不咋受夫子看重，一个是家里穷，谁都不知农家能供孩子读几年书。
再一个，赵老大那会儿还比不上我大哥，他读书是他打小起身子骨弱，他爹怕他大了干不了农活。
勒紧裤腰带咬牙送去镇上读书，原先还是想长子多认识几个字，能写会算，回头好在镇上找份轻松活儿。
他是在那读了四五年的书，慢慢得有了会读书苗头，也是他有读书的命儿，眼看供不起，他老子遇上了吴老爷。”
吴老爷？
常青稍一琢磨，想到这位吴老爷应该就是青阳县那位已经过世多年，如今却因独子而扬名的吴举人吴老爷。
“在赵家发达之前，咱青阳县就数吴老爷家底最厚，只可惜他一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还不是正妻所出。
哪怕留子去母，早早拿这个儿子抱养在正妻名下当嫡子，可这人吧，谁没点私心，他夫人自个就生了两个闺女。
或许吴老爷在世的时候也提防他夫人了，他长女，也就是他夫人所生的第一个闺女远嫁那会儿，赵家的运气来了。”
常青挑眉，慢行着静等下文。
“你应该也听说过外头有传言，赵家能发达是赵大伯早年救了清风道长，这老神仙给赵家找了好风水的缘故。”
常青点头。
“是不是风声的缘故抛开不说，赵家能有今日还真是清风道长功劳，就是赵大伯在清风道长那儿遇上的吴老爷。”
说到这儿，顾二柱扫视一眼前方街道，以及两旁宅子，见近处无人，他继续吐槽，“我也是刚听说不久。
吴老爷过世以后，吴府是一日不如一日，败得如今连城外那个大别院也卖给赵老三了，就去年的事儿。
赵老三买之前，我还和白大哥去了一趟那个大别院，有幸听那边庄头说起当年吴府有多风光时提及赵家。
据说当年吴府长嫡女的亲事，吴老爷本不赞成，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应下了，倒是到男方上门迎娶的时候，不是远吗？
赵大伯就是那个节骨眼上，找了份好差事，抬嫁妆赶骡车的走了一趟远门，至于这里头吴老爷是不是另有吩咐，不好说了。
我倒是想起赵大伯那趟回来之后家里多辆骡车，之后他就帮吴家铺子送货，没两年工夫，赵家就接连买了两块田地。
说赵家当初有吴府提拔才有今日风光，虽夸大了，但确实有恩，这不那大别院去年就被赵老三买下来了。
赵老三是谁，我和他一块长大，哪能不知他啥德性，即便是后来有些年没和他一块混了，本性在这那儿摆着。
当时那大别院已经被很多人盯上，能等那大别院一准被贱卖，他还不压价买下，十有八-九就是想还这份恩情。
这也是我为何说赵老三不如赵老二值得来往的缘故，说是那几年我不搭理他，那打从三丫进门咋又赖上我了？
赵老三这个人吧，是讲义气，但不多，尤其是他大哥娶了媳妇以后，他当我不知他那点子小心思一样。
就像我知道他啥德性一样，他也知道我啥性子，我不会不知他最怕我太孝顺，但那个时候我有啥法子。
他老子能吃得了苦，可我家自打我懂事起都靠我大伯二伯两家搭把手，我要不咬牙撑起那个家，连大伯娘二伯娘见了都心疼我，谁家里不是一摊子事儿，她们咋会瞅在我孝顺的份上有点难处都乐意搭把手。
人心换人心，我要只顾自己，他们哪会不寻思我待自己爹娘兄弟姐妹不过如此，付出再多，还能想我回报他们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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