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氏边哭边央求：“求夫人让我跟着静姐儿回京，照顾她。突然分开，这不是生生剜了我的心嘛。”
肖氏暗暗撇嘴。
她也想带着全家跟着主家去京城，但前提是主家同意的情况下。
至于说她们跟卫静的情份——其实也不是那么浓。
卫静自出生之后，身边侍候的人便围了一圈，从丫环婆子到她的爹娘，哪个不是把她当明珠一样宠着。
等到三个月，卫老爷子来蜀中之后，被儿媳妇恳求留下陪伴卫静，她们做奶娘的跟卫静每日相处时间有一个时辰就不错了——还是纯喂奶时间。
其余吃饭玩乐睡觉她们连边都沾不上。
不过为着家中孩子的前程，她还是鼓起勇气试一次：“夫人若是需要人手，我们家愿意跟着夫人前往京城，供夫人驱驰。”
朱玉笙对桂氏的煽情无动于衷，但柴娴君却难得插一次手，坚定的辞退了两位奶娘：“我们当日签的便是两年契，从你们来府里到今日，还差四个月，但月银我们照给。大家好聚好散，多谢两位照顾我家静姐儿。”
桂氏哭天抢地不愿离去，仿佛被卫家驱逐一般，柴娴君便道：“这样吧，把静儿抱过来，她若是留恋奶娘，便留下你二人。她若不留恋，想来与你们也无甚浓厚的感情，还请两位另谋高就，如何？”
肖氏便知卫家是铁了心的要遣散她们。
桂氏一听有留下来的可能，顿时大喜，连连点头：“都听老夫人的。”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凭借着奶过卫静的一点稀薄情份，若真是惹恼了当家夫人被赶出去，就连那点情份都没有了。
可如今纵观整个蜀中，还有谁能比得上卫大人的前程。
唯有全家都牢牢绑在卫家这艘大船上，才有可能给家中的孩儿们奔到一个好的前程。
柴娴君做继婆母，原本就身份敏感，一般不插手后宅中馈，除非朱玉笙求上门来，譬如京中卫府还是朱玉笙离京之时，交到她手上的。
她头一次主动管家里的事，朱玉笙心知其中必有缘故，便任由她开口。
不多时，卫山川牵着卫静进来了。
卫静虽是小孩子，但朱玉笙时常拿她当大孩子对待，有什么事情都跟她讲明白。
此时朱玉笙伸手：“静儿过来。”
卫山川松开口。
卫静稳稳的走过去，偎依在母亲怀里，大眼睛好奇的在屋内扫了一圈。
朱玉笙便道：“静儿，你的奶娘要家去，你舍得不？”
肖氏眼巴巴瞅着当家夫人怀里倚着的粉团一般的小姑娘，桂氏更为大胆，抬手擦了两把方才哭出来的鼻涕眼泪，伸手道：“静姐儿来奶娘抱抱！”
卫静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嫌弃，她使劲往亲娘身上缩，还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娘，鼻涕，脏！”
她上次生病发烧，后来流了数日鼻涕，朱玉笙边替她擦鼻涕边嫌弃：“静儿是个小脏孩！”便让她牢牢记在心中。
小孩子眼中，原来并无干净与脏的分别，后来渐渐懂得的所有道理都是家里人灌输。
眼下，桂氏双眼哭得通红，方才还流了鼻涕，拿帕子擦过，但按照卫静的逻辑，乳娘可不就是个很脏的不讲卫生的大人？！
朱玉笙啼笑皆非。
桂氏一脸尴尬。
可还是不死心，再次用力擦过眼泪鼻涕，此时连眼圈鼻尖都是红的，再次伸手：“静姐儿给奶娘抱抱好不好？奶娘舍不得静姐儿！”
卫静人小鬼大，试图往亲娘身上攀爬，发现自家亲娘毫无援手的意图，于是扭过小小身子，直直奔向祖父：“祖父抱抱！”
卫山川哪舍得把粉团儿一般的小孙女交到眼泪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奶娘手中。
没看卫静边跑边喊：“奶娘脏！不要抱抱！”
他当即弯腰，捞起小孙女抱在怀里，也不管屋中这些人的意图，朗声笑道：“祖父带静儿去摘果子好不好？”
卫静顿时激动不已：“爬树！爬树！祖父爬树！”上次摘果子祖父将她放在树杈上，小小的人儿放眼望去，往日熟悉的园子因着在高处大为不同。
她记性好，当时在树杈上坐了很久，死活不肯下来。
此时听说还能上树杈上去玩，高兴的连连催促：“祖父快走！祖父快走！”眨眼功夫，这对祖孙俩已经踏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朱玉笙抚额——这孩子大约离了父母亲都行，只要别跟祖父分开。
至于奶娘，对她来说，便是可有可无的人。
“你们也瞧见了，静儿的态度。况且我家大人要入京，家中人手已够，用不了那么多人，还要请两位另谋高就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桂氏便不能再赖下去了。只好哭哭啼啼拿了银子，回房去收拾行李，跟肖氏一起离开了刺史府。
厅内只余婆媳二人及她们身边侍候的丫环婆子。
柴娴君遣了众人出去，这才推心置腹跟儿媳妇讲：“笙儿你不知道，大户人家用奶娘，最忌讳的一点便是奶娘与孩子的感情太好，连亲娘也要位居奶娘之后。有些奶娘为了自己将来有人养老，挑唆亲娘跟孩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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