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在夜色中泛着锐利的幽光，瞳仁黑不见底，下方露出一片眼白，一眨不眨，就这么紧紧地瞪着人瞧，像黑夜里窥伺的猛兽。
千凰摸了摸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幽幽开口：“……嗨？”
“……”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她这么淡定，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就这么突兀地被篝火照亮了整个身形。
鎏金袈裟在火光下红得刺眼，一颗光滑的脑袋面无表情地怼在她面前，眉骨高挺，面容姣好，额间一点朱砂，若非那眼神实在锐利得有些邪气，倒真有几分菩萨悲悯之相。
千凰视线一路往下，看清了来人腕间的檀木佛珠，和这人手中仍在滴血的镰刀。
等会儿，镰刀？
千凰移开的视线一顿，重新落到了那泛着寒光的锋刃上，鲜血沾染了这人修长白皙的五指，像是雪地上绽着一朵朵鲜艳的红梅。
这人真是佛门的？？
进秘境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大自在殿那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们是万兽宗的人。谁让你们进来的？雷泽秘境的入口是不是又打开了？那老秃驴是不是又派人进来了？快说，不说杀了你们。”
来人开口，声音低哑清冽，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千凰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带血的镰刀就抬了起来，想往她脖子上搭。
千凰险险避开，目光重新落在她光滑的脑袋上，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佛子？女的？”
大自在殿那群老秃驴怎么养出来的这么个小秃，不是，小佛子，一言不合就拔刀？？
这也太暴躁了吧。
暴躁女佛子满脸不耐地“啧”了一声，也不否认，只冷冷道：“阿弥陀佛，不要让我的问题问第二遍。快说，不说杀了你。”
说着，手中的镰刀就要再次朝千凰挥来。
大师兄和卫言欢都是眉头紧皱，对这个来路不明却句句不离杀字的佛子很是不满，手中灵力蕴积，当即就要扑上前来。
却见千凰身形轻巧，旋身之间再次避开了这一刀，轻笑道：“佛子大人，受了伤就不要玩刀了。”
话落，脚下动作极快，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如电般朝佛子袭去，根本没有动用灵力，乌黑剑鞘在佛子右肩虚虚一点，那柄镰刀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场面沉寂了那么一瞬。
“不必多说，我技不如人，你们要杀便杀。”
女佛子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冰冷目光直指千凰，不屑道：“若是不杀我，待我伤好之后，我还是会杀了……”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软软倒了下去。
大师兄与卫言欢呆呆立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千凰用剑鞘打晕了女佛子，然后回头，冲他们挑了挑眉。
“太暴躁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吓到我大师兄怎么办。”
“……”大师兄面色复杂，默然许久才开口道：“我不怕。”
千凰却早已岔开话题：“不过这女佛子脾气是真的有点过于暴躁了，就冲她刚刚那三句’杀了你’，也不知道释空大师得敲多少回木鱼才能抵得上她被扣的功德。啧，逆徒。”
“……”
别说了，你比她强不到哪去。
最后还是善良的卫言欢上前探了探女佛子的伤势，担忧道：“她没事吧？”
毕竟是佛门弟子，之前释空大师在秘境入口处许下的互帮互助的诺言还历历在目，谁也没想到他们家佛子会是这么个暴躁性子，不打晕她根本就停不下来。
但，最多也只能是打晕了。
且不说要顾及外面释空大师的面子，就冲着秘境里这险象环生的形势，都很有必要留着这位佛子，毕竟她一眼看上去战斗力就不弱的样子。
何况佛子比她们早进来那么长时间，对于秘境的了解肯定比她们要多，若是她肯将情况告知，众人的猜测也就很大程度上能得到证实。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肯合作的基础上。
再怎么说佛子也是位女修士，此刻被千凰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卫言欢不忍地将她往火堆边挪了挪。
一旁的大师兄也不好直接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只从怀中摸出还春丹递给卫言欢，道：“先喂给她吃吧，看看她醒来后怎么说。”
话落，抬头问千凰道：“她若是不肯合作怎么办？”
不知不觉，几人之间的决策权已全然落在了千凰手上，连大师兄都无意识地让千凰来拿主意。
“不肯就再打晕？”千凰仰头，目光重新落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幕之上，悠悠笑道：“反正只要没打死，就都能救回来，不怕。”
大师兄一时无言，但还是认真思索片刻，默许了她的做法。
于是，秘境中的第一夜，众人是这样度过的——
千凰、大师兄、卫言欢、噬魂和凛凛，五人轮流守着昏迷不醒的佛子大人，一旦她醒转，便凑过去问道：“佛子大人，合作吗？”
“合作个屁！你敢打晕我，等我伤好了，我杀了……”
又被打晕过去。
“佛子大人，合作吗？”
“连你也敢打我？我非杀了……”
再打晕过去。
“佛子大人，合作吗？”
“你敢……我杀……”
又晕。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直到天色破晓，佛子大人最后一丝理智崩塌。
“够了！到底要合作什么你们倒是说啊？！打打打，还打，老秃驴都没敢这么打过我！阿弥陀佛，要不是受了伤，我真想弄死你们这群死小孩。”
卫言欢正喂丹药的手往后缩了缩，委屈道：“不是打你，是给你喂药。”
千凰老神在在地背对她们站在湖边，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佛子有些恼怒：“没说你！我说那边儿抱着剑的那个，就是你，过来。你们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秘境不对劲？”
闻言，几人都朝她围了过来。
篝火已熄，秘境中天光大亮，却迟迟没有太阳升起，众人都皱着眉，还是千凰先开口：“佛子也发现了秘境有两重？”
“哼。”
女佛子吞下丹药，声音已没有昨夜那般低哑，却仍是带着难以遮掩的煞气——
“不是秘境有两重，而是有人以整个雷泽秘境为图，布下了滔天幻阵。”
“换句话说，你脚下的这片秘境，本来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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