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守在赵仲轩门外，凝神听着门里的动静。
里面的人呼吸变得稳定而绵长之后，他抱着剑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空中那抹弯月，神情苦恼。
这年头当人护卫的，真是要看运气，摊上一个任性妄为的主子，只会为自己的人生增添不少劫难。
就像里面那位睡得正香的，竟然对他下达暗杀齐家老三的命令。
“真命苦，偏偏是我摊上他……”无忧愁眉苦脸地叹气。
在他看来赵仲轩平时就有些疯疯癫癫，这回看上万家四姑娘之后，更将这种疯劲发挥到了极致。
哪个正常人会在知道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婚配之后，还想着要狙杀她的未婚夫婿，好叫她婚事不能成的？
“好死不死，那姓齐的也不是简单角色。”无忧嘀咕着。
忽然，他似若有所感地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夜空，隐约看见有人影闪过。他犹豫一下，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很快有了决定。
“你不是在东京城里跟着你的主子闲混日子，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
好不容易追上人，无忧劈头就问。
“你家主子如果能安生一些，我便不用跑这么一趟。”无沧淡淡地应声，睇向他的眼神有着不满。
无忧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对此也无可奈何。
“即便是我家主子不安生，又与你何干呢？”
无沧本质上就是个懒人，没什么事情，他绝对不会千里迢迢从东京城跑来。
“门主的命令，要我传达下去。”无沧目光落在无忧脸上，忽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家主子做了什么，但门里要求，这个命令一定要传达给你。”
门主？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门里不是都流传他早就因为仇杀死在江湖中了，怎么现在忽然又冒出来发号施令，而且特别针对他？
“你说是门主的命令，可是我们从没有见过门主，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冒充的？”无忧怀疑地看着他。
他们进无踪门的时候，门主已经不知所踪，留下大长老主事。这些年，无踪门里新进的门徒里，只知大长老，至于门主，只怕在眼前走过，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无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不耐烦。
“门主本人没有出现，只传了信给大长老，信上有门主的印信。”无沧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无忧。“长老知道你是不听人话的，就要我把信也带上。”
他怎么就不听人话了？无忧有些不服气，接过书信细细展阅，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门主怎么知道我的主子要对齐三动手？”
无沧只是睇他一眼。
他这一眼倒是无声胜有声。
无忧尴尬地笑笑，心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无踪门专长打听各路消息，怎么会不知道赵仲轩打的主意？只是为了齐三，便要出动门主亲自下令，那齐三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起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深入查到齐三的事情。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细想，也许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阻止他查下去。
“你既然已经知道门主的意思，那我就回去了。”无沧对无忧伸手，要回自己带来的信函。
“你这就走了吗？”无忧看他走得毫无留恋，忙追问。
“不走，等你请我吃酒吗？”无沧冷淡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向无忧的眼神更显得不耐烦。“托你家主子的福，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无忧在寒风中独自发愣——他什么意思？
…………
赵仲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一夜好眠，神清气爽。
拉开门，还没来得及叫无忧备水，眼角余光便扫到抱着剑在房门边坐着打盹的无忧，他忍不住用脚踢踢他。
“你不是没房可睡，在这里装什么可怜，我可不吃这套。”
无忧顶着一双黑眼圈看向赵仲轩，看他睡得精神饱满，又想起自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整夜难眠，在外头吹着冷风伤脑筋。他心里难免生起怨气。
“主子睡得香，我可羡慕了。您还别说，半夜里您的打呼声，能吵醒隔壁酣睡的小孩。”
“你有话说话，不要阴阳怪气。”赵仲轩难得心情好，不与他计较。
无忧想了一下，决定摊牌。
“昨日我想了一夜，发现有些事情实不能为。”
赵仲轩扬眉看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实不能为，这倒有趣，有什么事你实不能为？”
“比如，您让我去暗杀齐家老三的事。”无忧也不怕他会因此动怒，毕竟他有据可依。“抱歉，虽然我很想听命于您，但这件事情，无法如您所愿。”
赵仲轩眯起眼，嘴角的笑意也隐去了。
“我以为，你已经发誓效忠于我。”
“确实如此呢。”无忧耸耸肩。“嗯，我是发过誓言，以你为主。”
“我记得你们无踪门对于自己所发的誓言，是不可违抗的。”
“如你所说，大部分情况下是如此，但有前提。”无忧微笑着面对赵仲轩阴沉额脸色。“一切承诺不得与门主的命令相左。”
赵仲轩冷哼，语气极为不屑。“你说的是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门主？”
“不管死活，如今门主印信为凭，无踪门众人不得违抗门主命令，这是无踪门的死令。”无忧坚定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因此，您的暗杀令怕是要另请高明。”
无忧平日里虽然对自己的命令都言听计从，但一涉及到他所在的宗门规矩，便会有例外。
如今他将他们那从不露面的门主提出来当理由，那无论赵仲轩有多不愉快，都不会影响无忧的决定。
“之前听从您的命令去查齐家老三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或许并非表面这样简单，很多事情查到半途便查不下去。”无忧见赵仲轩脸上含怒，便又加了一句，“如果只是一介平民，要查生平，对于无踪门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追查遇到障碍，无忧已经将自己感到可疑的地方告知，只是赵仲轩没放在心上而已。
“爷，如果齐家老三是我们门主要保的人，我劝您还是打消要他性命的念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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