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听出庆王的弦外之意。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这位主子，只见他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神情似在与他说着今日天气如何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谁能想到他开口便想要一个无辜男子的性命？
明明是初冬，老常却冒了一背的冷汗。
旁人说这话他也许不会当真，可是庆王说的话，不能轻忽。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难保他不会在背后下什么黑手，让那万四姑娘的婚事难成。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不必这么认真。”看着老常脸色变得苍白，庆王收起扇子，斜眼看他。“就是你这种较真的性子，才让人觉得无趣。”
庆王虽然这样说，老常也配合着放松紧绷的神经，可是他嘴角沉重，实在是扬不起笑脸。
“要是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了，看着你这张强作欢笑的脸真让人厌烦。”
老常十分尴尬，愣在原地，庆王再也没兴趣与他共处一室，径直越过他向门外走去。
“你且在这里完成你的事情吧。既然那万四姑娘已经有了婚嫁，那只能放弃她了。而你说的那位万五姑娘要是这么好，便得多盯着些，省得让她在采选的旨意下来之前又让万家为她找到夫婿。”庆王回头嗤笑道，“看起来，万家的人是不太想与我们家扯上关系呢。”
门被关上，老常独自一人在房里，心里始终觉得不安。
庆王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如今他说出要放弃万四姑娘，怕只是说说而已。
他到底会做些什么呢？只希望不要将这洛城搅得天翻地覆才好。
老常抬头抹了抹额际的汗珠，目光落在屏风后的床上。他忽然想起自己离开东京城的时候，贤王曾经找他过去谈过一下午，那时贤王托付了一封信要他转交。
今日他一心想要去探探万家，倒是把这件事情忘了。
他从枕头下翻出那封信，细细看了一下信封上的字——
洛城齐家三子亲启。
他听说洛城里，能顶着洛城的名号报上家族的姓名的，只有四家。今日他去了三家，仅有齐家未去。说是齐家的家主有要求在外未能及时赶回，他本有些不高兴，但想着自己也是不请自来，便也不多计较。
幸好当时没有计较，否则要再登门，便只有尴尬了。
如今事情繁多，庆王又不知道将会有什么行动，他还是早些将信送去，先将这一桩事情了结再说吧。
…………
庆王出了客栈，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笑容。
“没出息的家伙，送上门的机会也不懂得争取。”
他的侍从紧紧跟在身边，对他的话并没有应和。
“他说那个万四已经有了婚约，只能放弃？”庆王冷哼了一声，“就算是成了婚，都能和离另嫁，何况是有婚约？老常这老东西，倒是会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跟他的主子一副鬼样。”
“……爷，您在外还是不要提及那位吧。”
“怎么？你当我跟老常是一样的货色吗？这些话，我当着面都能说，何况是如今？”
侍从不敢吭声，生怕错说一句，惹他勃然大怒。
“你这去探一下，那万四姑娘与哪家订的亲。”庆王忽然吩咐道。“我想以她的美貌，在洛城也是号人物，她的亲事想来也很多人知道，你探完之后立即回来告诉我。”
他倒要看看，是谁嫌命长，胆敢坏他的大计。
…………
万易楼在亥时出现在摘星楼前，还没踏进门，便见摘星楼的宋管事匆匆迎上来。
“万家主，您今日来得巧，方才刚从水路来了些稀奇果子，楼主吩咐让客人们尝尝鲜。你这一来，正巧赶上。”
万易楼抬头看他，从善如流地应道。“我今日心血来潮，总想着摘星楼厨子的手艺，因此晚膳也吃得少些。想来还是我有口福，一来便能吃上新玩意。”
宋管事呵呵笑道。“确实如此呢，您请往这边走。您惯用的雅室还为您空着呢。”
万易楼跟着他拾步而上。他一路与宋管事闲聊，看似兴致正好的模样，直到宋管事将他领进一间偏僻的雅室，他才将脸上的笑容撤下。
“万家主，您的客人已经在等候，我如今便下去安排，一炷香的时间内会将菜肴呈上。”
“有劳你了。”
宋管事轻声退出雅室。万易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思了片刻，才将注意力放在室内的另一人身上。
“今天是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就领着人来了？”
“你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陈天赐语气中透着无奈。“他是东京城来的人，又是圣上身边服侍的，他忽然提出要来洛城各世家拜访，我能当面拒绝？”
万易楼也知道他的无奈之处，便沉默不语。
“倒是你，不是说家里所有适龄的姑娘都已有婚约，今日怎么会将你家那五姑娘叫过来？”
“出了些事情，她和孙家的婚约作废了。”万易楼叹了口气，道。“我想着，那宦官是冲着我家的姑娘们来的，要是除了我最小的女儿，其余姑娘都已定夫家，怕是会心中不悦，到时迁怒到你身上……再者，他是有备而来，也难保他知道怡儿身上已无婚约。”
“可是那宦官一开始就是冲着你家四姑娘来的吧？”虽然后来不知道那常公公盘算些什么，在后来决定将万安怡作为目标。可是一开始他那句脱口而出的疑惑早已透露出他心里有着别的人选，“幸好她早早定了齐三，不然她只有进宫这一命运。”
万易楼幽幽叹了口气。“可是如今怡儿是逃不过这个命运了。”
“是的，我今夜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陈天赐道。“我与那常公公后来又去了几家拜访，逗留的时间都没在你家的长。他与我辞别之际，又提起你家姑娘，说了一句，这洛城有万家姑娘在，倒是有福……”
万易楼绷着脸，双手紧握成拳。
“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也是让我转告你的。”陈天赐继续说道。“他在别家，甚至没提要见人家的姑娘，反而是那些家主主动提出让他看看。”
毕竟在别人眼里，将女儿送进宫里，能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所以，你家小五的婚事，你就不要再想谋划了。”陈天赐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她的前程，在东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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