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东西？”
晨曦初露，牝鸡司晨。
两个一看就不像天沙城人士的少年，正望着天上那两只通体雪白的大鸟犯嘀咕，打铁铺的老板热心肠地为他们解释道：“哦，它叫雪目鹰，是一种视力极好的鹰隼，号称中原的天空之王。”
“哦——”两名少年齐声感叹一句，异口同声：“好小一只啊。”
老板抬头觑他们一眼，哼笑一声，“不小了！这些都是没成年的，要是成年了，能长半个你这么大一只呢！行了，要修复这剑不是什么难事，一周之后过来拿吧。”
两人望着雪目鹰唏嘘片刻，转身离开，“那我们就一周后再来啦！”
将一柄残剑甩入一堆废铜烂铁之中，老板低头继续煅烧铁器，发自心底地慨叹道：“哎，这些胆大包身的少年郎们，连雪目鹰都没见过就敢出来行走江湖。”
“哐当”一铁锤下去，铸铁的猩红映得他满面油光，他像唱歌一般地嗤笑道：“要是被那群登天恶人给抓到了，那可就遭老罪咯！”
门扉半掩，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摩挲声，“嘎吱”一声轻响，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周身亚麻色轻纱包裹，只露出一双琉璃般深邃明亮的凤眼。
老周轻轻抬起眼皮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做什么的？”
赵璟掀开头纱，擦了把脸上的沙子，弯眼道：“我想请您锻造一把软剑。”
老周眼神停顿一瞬，“自用？”
“不不，是给我——”赵璟想了想，微笑着道：“夫君用的。”
“不接！”
老周顾自将打好的兵器投入冷水之中，一屁股坐在了一个黑色坛子上面，有些恼气道：“没看见我外面牌子上挂着的东西？只修不做，十五年了，从来如此。”
赵璟客套地问：“为什么？”
他抬眼，“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来之前，没有暗中打探过吗？”接着又嗤道：“你们不都喜欢搞那些小伎俩吗？”
赵璟立在原地，笑容收敛了许多。
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言语太过锋利，周瑾扬缓了缓后，好心提醒道：“要铸剑的话，前面三百米右转，老牛鼻子也能给你铸。”
赵璟往前几步，掏出一袋银两，“咔哒”一声放在了石桌子上，态度诚恳，“可是如果要做出独一无二的剑来，恐怕还是只有您的功夫最好。”
他往前微微躬身，抱拳一礼，“东隅国太子赵璟，见过剑圣大师。”
“你是太子？”
周瑾扬翘着二郎腿的动作忽然一滞，赵璟笑眯眯道：“正是。”
“你真是太子？”周瑾扬起身，目光对准他上下打量，双手在身上来回擦了半晌，然后摇着头说：“我不信。”
赵璟只好解了防沙的风衣，亮出自己腰间的玉牒。
这玩意儿他也是第一次戴，因为太小了，也不怎么好看，但想着好歹能当个保命牌，所以就揣在身上了。
周瑾扬先是一愣，又抬眼仔细观摩一阵，最后唏嘘道：“废了。他妈整个皇室都给废了。”
然后贴近他，有些八卦地问：“你是太子，你居然也敢找个男人过日子，你们家都不管的？”
赵璟笑道：“我是太子，没人敢管我。”
是没人敢还是没人愿意呢？
周瑾扬嗤笑一声，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愚蠢，但语气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找我铸剑的话，价钱可不菲。”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当然，作为太子这应该不算什么，所以我并不想要这些俗物。”
赵璟笑问：“那您想要什么？”
周瑾扬又坐在坛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说：“我还没想好，你就先欠我个人情吧。”
他抬眼，盯着赵璟，“你应该不用立字据吧？太子殿下。”
赵璟凤眼一扬，笑道：“不用。”
反正我不是赵璟，就算立了我也可以不用遵守。
周瑾扬盯着他那张笑得绚丽多姿的俊脸，思量片刻后还是拿出了纸笔，随手写了一句话递过去，“签字画押，桌子上有印泥，我怕你反悔。”
赵璟于是接过来照做，字据上只有一句话：“东隅太子赵璟今欠周瑾扬一个天大的人情，来日若有需要，必定偿还。”
赵璟挑挑眉，怎么就天大了呢？
罢了，要不是这人软剑铸造技术一流，他也不想跑来这里给沈瑜准备惊喜。
在一堆废铜烂铁里面找到一块尘封多年的印泥之后，赵璟局促地问：“那个……签字？”
“哦。”周瑾扬从火堆里掏出一根树枝扔给他，“写吧。”
“……”
签字画押之后，赵璟把银两和字据一同交给了周瑾扬，周瑾扬嘴边翘起一丝笑，“不是都说了不缺钱吗？你是散财童子啊？”
赵璟温柔地弯了弯眼，道：“软剑只是第一个委托，这些银子，是想让您顺手再帮我做一件东西。”
周瑾扬愣了愣，“什么？”
赵璟柔和道：“我想请您为我打造一对约指。”
周瑾扬注视着他手里的那袋银两，以及他嘴角噙着的温柔的笑意，顿了片刻，锁了许久的眉才终于舒展开来，饶有兴趣地道：“好，那尺寸和宽度？”
赵璟看向那张纸，“我都记在这上面了。”
周瑾扬笑了，笑里隐隐透着些苦涩，“一周后过来拿吧。”
“多谢大师。”赵璟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等过几日做好了，我会带着他过来，亲自向您道谢。”
赵璟走后，周瑾扬将纸条展开，果然见上面记录了软剑所需的尺寸，腰围，还有手指的维度，另外，附在剑旁的还有四个字：
“剑名：淮念”。
周瑾扬默默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十三年前，他也曾这样用心良苦地去对待过一个人啊。只不过那人最终还是抛弃了他的剑，选择了并不适合自己的鞭。
嗤笑一声，周瑾扬重新握紧了手里的铸铁，“且看你们，能撑到何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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