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族中的祭司身份非同小可，慕言之前就觉得奇怪，原主的记忆中怎么会没有祭司这个角色，但现在看来，是被选择性地遗忘了。
至于为什么会遗忘……
怕是另有原因。
“你果然还是你。”片刻，戚斯轻声开口道，“一样的聪明、理智，一样的……不近人情。”
“哦？”慕言颇为好奇，“不近人情？怎么说？”
戚斯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宫殿的王座：“坐上去吧。坐上去之后，你就会全部想起来了。”
慕言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作势就要往他那个“魂魄”上面坐，而秦尚却预感不妙，便伸手拉了慕言一下。
“没事的。”慕言回头冲着秦尚笑了笑，“这是我的宿命，我该去接受，而不是逃避。”
秦尚张了张嘴，想要劝，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正如慕言所说的，这是他这个身份的宿命，避无可避。
最终，慕言还是坐到了那张王座上，在他坐进去的一瞬间，原本的那个魂体便迅速和他融为一体，在虚空中，似乎同时有什么东西被弹了出去，但却没人发现。
——或者说，是无法被人看到。
而慕言这边，只感觉脑海里被强行塞进去了许多记忆，就好像他每次刚进到任务世界里那样，拜之前这方面的经验所赐，他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只是头微微有些发晕。
这些记忆，便是作为阿特拉斯的，完整的人生。
原来他的出生，本身就是带着诅咒的，这个国家的兴亡，都和他的命运丝丝相连。
如果他一直保持清心寡欲，孑然一身的状态，那么国家就会一直兴旺下去；
如果他动了情，和别人有了亲密关系，那么，亚特兰蒂斯的诅咒就会应验，被滔天的大洪水吞没。
作为一个尽职的国王，阿特拉斯一直克制着自己，冷漠而又强大，对身边的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哪怕是和他最亲近的祭司戚斯，也无法从他这里得到半个笑容。
但戚斯却一直忠诚地陪伴着他，他始终保持单身，戚斯也从未谈过恋爱。
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里，君臣共处一室，戚斯帮他分忧解难，为他披衣盖被，有多少次，他一觉醒来，便能看到戚斯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看着最深爱的人。
两人对上视线，戚斯连忙躲闪着移开目光。
阿特拉斯自然能察觉到，那并不是普通的君臣之情。
可他却难以割舍。
或许正因为如此，亚特兰蒂斯的浩劫还是来了。
在国家即将颠覆之前，阿特拉斯最后一次坐在王座上，向戚斯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封存他所有和戚斯的记忆，并且永远地留在这里。
以此作为……他动了情的惩罚。
而戚斯，这是唯一一次，违背了阿特拉斯的命令。
他只是封印了阿特拉斯的一部分魂魄在这里，而阿特拉斯的神体，他却在这之后，偷偷释放了。
这是他的神明，他舍不得让他永远沉睡在冰冷的海底。
至于他自己？
违背了神明的命令，自然是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了多少年之后，阿特拉斯和戚斯，又以另一种方式，真正地走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依然是背负着沉重的诅咒。
……
当慕言再度恢复清醒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人。
——戚斯。
安静了几秒钟，慕言才缓缓开口问道：“秦尚呢？”
“被我送出去了。”戚斯道，“这个星球就快毁灭了，我不想让他在这继续碍我的眼。”
“至于你……”戚斯说着，俯身朝着慕言凑了过来，深蓝色的眼眸里承载着痛苦，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我知道，不管是怎样的你，都不会选择接受我，一次、两次，我都是被你舍弃的那个。”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起下地狱好了。”
“反正这世界……早就没救了。”
闻言，慕言下意识地动了动，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发现脚腕上的镣铐，居然和王座的底部连接在了一起。
这已经不是单纯地锁住他了，而是用法术困住了他。
“……”慕言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戚斯，“这就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目的？”
“对啊。”戚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就是个骗子，我十恶不赦，我试图拆散你们却发现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我还能怎么做？”
“我原本以为我早就已经死透了，但神谕又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重新活了一次，可结果呢？你依然和以前一样无情，你甚至爱上了别人。”
“阿特拉斯，我才明白，原来你不是不能爱，你只是不会爱我而已。”
“……”慕言闭了闭眼睛，“说完了吗？”
戚斯近距离地看着慕言，没有说话。
慕言挑了挑眉毛：“该我说了？”
戚斯依然没说话。
“呵，傻子。”慕言轻笑一声，果断伸手揪住戚斯的衣领，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狠狠吻上那微凉的薄唇——
戚斯顿时大睁着双眼愣在原地。
谁能想到，两人之间明明什么都做过了，戚斯却会因为一个吻呆若木鸡。
甚至连脖子和耳朵都红透了。
“我爱你，”慕言贴到戚斯红得很可爱的耳朵边，轻声呢喃，“从过去到现在，都爱你。”
“……”戚斯死机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你骗我……”
“有件事你不知道。”慕言道，“我的第一个诅咒，是不能对任何人动情，我那时候身边没有任何情人，亚特兰蒂斯却依然毁灭了……”
说到这，慕言调笑着看向戚斯：“你猜，是因为谁？”
戚斯还是不太相信：“你……”
“至于这次，咳……”慕言轻咳一声，道，“有点小意外。”
意外在于，当他没记起过往和戚斯的记忆时，他的感情是大大偏向于秦尚的，但当他想起来之后……
胸口里澎湃着的，几乎全是对戚斯的感情。
这让慕言舍不得看到戚斯眼里的痛苦，那就像一把刀一样，反复地刺在他心上，让他疼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他和戚斯一起毁灭吧。
他救不了这个世界，能救到秦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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