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姐的家人呢？得立刻通知她家里人来。”一阵沉默之后，周如云也想到。
“她妈去世了，爸爸娶了后妈有了小儿子，跟许阿姨已经断绝关系，她丈夫死了，婆家人也不来往了，只有一个女儿叫赵梅，今年才五岁，”周立顿了顿，“许阿姨不想让赵梅看见她那么可怕的样子。”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既然有人陪着你，我就先走了。”鸿卿打破沉默。
周如云点头，只当鸿卿是见周立年纪小，帮忙照看一时的好心人：“麻烦你了。”
“鸿卿哥哥。”鸿卿转身要走，周立又叫住了他。
“怎么？”
“刚才是我失态了，你们，你和李叔叔，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鸿卿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周立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先前跟鸿卿汇报情况的人就守在附近，只是离了一段距离不打扰鸿卿跟周立谈话，却一直观察着两人的情形。此时见鸿卿离开，便快步跟在鸿卿的身后，一道离开了。
目送着鸿卿的背影，周立整了整神色：“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周如云一愣，她都已经做好不眠不休死守医院的准备，甚至打算给赵廷琛打电话让多派两个同事来换班，“我们不管许姐了吗？”
“进了ICU是无法探视更无法照顾的，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做点别的事情。”周立说。
周如云被说服了：“也对，趁着这个时间还是得通知她的家人，不管是不是断绝关系不来往了，那些才是法律承认的可以往她的治疗意见书上签字的亲属。”
见周立神色有些晦暗，周如云继续道：“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至少该通知他们。”
“好。”周立终于点头，将钱妮的电话给了周如云，让她联系许初夏的家人。
钱妮拿到电话号码：“周老师，我先送你回宾馆。”
“周立？周立！立立！”伴随着呼唤，一道人影推开医院里喧闹的人群，挤到了周立的面前来，“我老远就看着像你，还果真是你，你怎么到北京来了？”
“安江哥哥？”周立认出对方，是曾在金陵商报任职的记者安江。
安江点头：“咱们有阵子没见了。”
“是有一阵子没见了，”自打去年暑期之后，周立读了初中，跟安江的联系便淡了，算起来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联系了。她记得安江是金陵商报的记者，常驻金陵，“你怎么上首都来了？”
“本来是到北京来交流学习的，听说这边出事，就被临时派过来了。”
安江说得含糊，周立却能够猜出所谓交流学习的深意。
组织庞大，成员遍布大江南北，其首领一遭判决执行，必然是牵动全国的大案。
但凡是排得上号的媒体都会想方设法抢占一手资料，安江显然是因此被委以了重任派来了北京。
周立猜得差不离，安江这几年在报社里干得风生水起，深受领导器重，狠狠甩了同期的同事一大截。
其中自然有安江做事积极能干新闻嗅觉敏锐等原因，却也离不开跟周立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是资历浅的新人，认识个风云人物，可不一下就从同期的新人里脱颖而出了吗？
再加上安江本人锐意进取积极努力，自然而然地在各个领导面前混得脸熟。
这次金陵商报秘密渠道获得了首领判决的消息，派安江来“交流学习”属于镀金，只要不出意外，凭着报道首领判决一手消息的光环，回去就能升一级。
如今的安江实在是意气风发，看着周立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跟伍凛亦的案子要开庭了。”
“伍凛亦？”安江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来北京的时间不长也听说了伍凛亦的大动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毕竟案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审结的，也没看见你回应他的文章。”
“正准备回应，”周立说，“我现在就回去写，安江哥哥，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媒体发表吗？”
安江一愣，继而精神一振：“可以。”
太可以了，安江是见过周立的文章的，知道她的执笔如刀，用墨犀利。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周立是如何反驳伍凛亦了。
“我立刻联系在京认识的几位同业，让他们把版面给你留出来。”
周立问安江要了他的邮件地址，便在周如云的陪同下去了天伦王朝宾馆附近的网吧。
开好电脑，周如云转头出了网吧，给钱妮去电话联系许初夏的家里人。
周立独自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上打开的办公软件，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键盘上，缓慢地输入——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鸿卿回到中南海的时候，李宝藏正坐在桌前闭目沉思。
听见鸿卿进门的声音，李宝藏睁开眼：“回来了？”
“李叔。”鸿卿恭敬地称呼了一声李宝藏。
李宝藏观察着鸿卿的脸色不好：“怎么？那边没处理好？”
“处理好了。”鸿卿说。
“那是怎么？”李宝藏追问。
鸿卿抬头，锐利的目光披荆斩棘，顿扫眉宇间的阴霾：“我明白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把李宝藏说得愣住了：“你明白什么了？”
“组织的事，我曾经觉得李叔你太激进了，拼上全部身家性命，未必有人领你这个情，”说到这里，鸿卿有些赧然，“但我今天忽然明白了，是未必有人领这份情，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李宝藏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鸿卿这个孩子根正苗红，堪用，但总带着这个阶级出生刻在骨子里的明哲保身，有的时候显得太“滑”了。当初他用非常手段留住组织首领，鸿卿就是不同意的。
不仅仅是鸿卿，许多人都不理解李宝藏的做法，包括他的家人。
在辽宁的一年，李宝藏生生体会了一把罢黜发配人情冷暖。
此刻，李宝藏笑着站了起来：“走吧，还有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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