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是第五天，大魏十一骑在草原上东躲西藏，竟真的躲过了搜查的渥突人。
“还是很烫。”
胡十三取下盖在郭怀文额上的布巾，重新浸了冰冷的河水，又盖上去，反反复复敷了许多次，但高热还是没有消退。
裴戎把郭怀文腿上的绑着的布条解开，伤口处已经溃烂，腐肉化脓，隐隐散发着臭味。
崔知鹤拿着短刀，在小小的火堆上烤过，随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忍着点痛。”
郭怀文拿起一块布条咬紧，虚弱回应:“来吧！”
短刀在火上炙烤过，戳进肉里，滚烫的刀刃一点点剜去腐肉，脓水和着血水一起流下。
郭怀文额头上满是细汗，他死死咬着布片，但疼痛还是让他喉间溢出嘶吼，身子不由得紧绷。
“别动。”胡十三按住他:“很快就好！”
崔知鹤额上也渗出细汗，等到终于将腐肉划干净，他松了口气，把伤口附近的血水和脓水擦干净。
再看郭怀文时，他已经疼晕过去。
一行人围着火堆，面色凝重。
“如果再没有草药，他这条腿怕是废了。”胡十三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郭怀文:“而且已经连续三天都发热，若高热退不下来，命也不保。”
崔知鹤拨了拨火堆:“等明天天亮，咱们出去一趟。”
草色芊芊，清风拂面，天还蒙蒙亮，但雪白的小羊羔已经在细细啃食嫩绿的草芽。
放牧的渥突人身边跟着只黑色的犬，正慢悠悠驱赶着羊群。突然，它耳朵一支，警惕地望向草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嚎叫。
放牧人望了望草丛，见没什么动静，唤牧羊犬回来:“无卢，回来！”
但牧羊犬突然嚎叫着冲向草丛，放牧人有些警醒，难道是有狼？
肩膀突然被人按住，紧接着翻倒在地，放牧人心中一惊，但他会摔跤，立刻就要爬起来与人搏斗，但一把染血的刀抵上了他的脖颈。
裴戎死死按住他，低声威胁:“有没有能治刀伤的药？”
是中原人！
放牧人想起前两日来搜寻的渥突兵，瞬间明白这是王要找的魏人使者。
牧羊犬丢下叼着的马肉，恶狠狠就要扑向这几个陌生人。
牧羊人慌忙止住:“无卢！趴下！”
无卢虽不理解，但还是乖乖趴下，哼哧哼哧喘着气。
胡十三这才收回刀。
“我有草药。”
“带我们去拿！”
牧羊人咽了咽口水:“你们人太多了，去多了会引人怀疑。”
胡十三与裴戎对视一眼，收了刀:“我跟你去！”
牧羊人畏畏缩缩往毡帐走着，后背抵着刀，他身后的胡十三把皮毛帽子往下压了压。
“达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渥突女人正在挤羊奶，见他回来，奇怪的询问。
“来……”胡十三威胁地把刀子往前递了递，达薄脊背僵硬:“来拿点奶疙瘩吃。”
女人更奇怪了，他早上走的时候不是才拿了包奶疙瘩吗？
“你后面这人谁啊？”
“哦，哦，来借羊羔配种的……”
再问下去恐要露馅，胡十三压低声音:“赶紧进去找药！”
两人走进毡帐，达薄拿出药粉，又掀开帘子一起往原野上走。
他们身后正挤奶的女人蓦地停下手。
＊
给伤口里上了药，崔知鹤重新给郭怀文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这个被抓来的渥突人。
达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看着这个漂亮的中原人。
“把他绑紧点，丢在这儿。”
见他并不杀自己，放牧人松了口气。
崔知鹤盯着他看了会儿，片刻后转头问胡十三:“你跟着他去毡帐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
“一个女人，问他为什么回来，还问我是谁。”
“他怎么说？”
“说回来拿吃的，又说我是来借羊羔配种的。”
崔知鹤一凛:“上马，赶紧走！”
胡十三愣住:“怎、怎么了？”
崔知鹤揪住放牧人的头发往后扯，咬牙切齿:“羊羔都是春秋配种，哪有夏日配种的！他在故意放消息！”
放牧人吃痛，又害怕地看着他手上的长刀，哆嗦着要往后退，却被崔知鹤用刀柄敲晕。
一群人匆忙翻身上马，但已经来不及了，远处渥突骑兵拍马而来，嚣张地将大魏使臣团团围住。
“跑挺快啊！”黑胡子放肆地扛着刀:“跑了这么多天也累了吧？”
崔知鹤嗤笑:“没你们快，闻着味儿就来了。”
黑胡子面色僵硬一瞬，长刀对准崔知鹤:“你他娘的敢骂我是狗？！”
大魏使臣纷纷拔出刀挡上前来，毫不畏惧黑胡子手中的刀。
“你就是领头的？”
崔知鹤顺着声音看去，是那天晚上那个满眼杀意的女孩。
“你是谁？”
呼林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那日天黑，看不太清楚面目，但此刻天光大亮，她这才发现这位领头的大魏使臣是个很漂亮的人物，满身污泥，却衬得他像是草原河水里的月亮，又清又冷。
“要杀你的人！”
说没说完，呼林便夹紧马腹，猛然上前，胡刀贴近，薄刃倒映着崔知鹤凛冽的眼。
“锵！”
崔知鹤抬起眼，两刀相接处闪动的火花几乎落入他眼中，像是星火奔向月亮，他手中死死握着刀，眼睛却紧紧盯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下了定论:“你是乌羌人。”
一切都在瞬间，等周围一圈人反应过来后，两人长刀已经交接，呼林咬牙，抬起刀又要劈过去，却被黑胡子挑开，裴戎也立刻挡在崔知鹤面前。
“居次，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是想挑起渥突和乌羌的矛盾吗！”
黑胡子怒目而视，渥突骑兵纷纷抽出刀来。
呼林恶狠狠盯着他，但也知错失了良机。
黑胡子得意洋洋地挥了挥刀，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带了一百多个渥突骑兵，还会怕她这十多个乌羌人不成？
“居次、居次……”裴戎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猛然举起刀，凶恶地向呼林砍去。
但经过刚刚一遭，渥突骑兵都长了记性，一见有人拔刀就团团围住，挑开长刀，将人从马上掀下，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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