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品茶只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品人。只是……”碎玉轻轻把耳畔碎发抚上去，宽大的袖摆顺势抬起遮住大半张脸，只堪堪露出带笑的眉眼:“要看公子的诚意。”
崔知鹤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她:“要多大的诚意？”
碎玉但笑不语，崔知鹤把从长随那拿过来的匣子打开递过去:“不知这些诚意够不够？”
碎玉低眉浅笑，解开腰间挂着的玉佩放在桌上，用纤细的手指把玉佩缓缓推向崔知鹤，在崔知鹤接过时直直望向他:“今晚戌时，清风阁后第五间小楼，碎玉等公子来。”
崔知鹤接过玉佩，是一只半月形的白玉，上面雕着“碎玉”二字，应该是一对。
见崔知鹤收了玉佩，碎玉也不再多言，只一心泡茶，她泡一杯崔知鹤就喝一杯，也不管什么饮茶礼仪，每次都一饮而尽。直到最后把茶水喝光，崔知鹤才起身告辞。
见崔知鹤从屋内离开，门口恭恭敬敬站着的茶役立刻溜进来，拨弄着匣子里的白银，挤眉弄眼的调侃:“碎玉姐姐，你不会真被那公子勾上了吧？这么点银子，你就放他进小楼？到时候主子让你上交了你还得自己贴钱！”
见碎玉还呆坐着，茶役啧啧嘴，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好心提醒她:“碎玉姐姐，你别不清醒啊，到这儿来的人哪个是真心喝茶的？咱们的命可都捏在别人手里，你可别搭上真心。”
碎玉合上装有银子的匣子，又恢复了往日风采:“行了行了，不用你说，这些事我比你明白，你还不快收拾着！小心被看到了拖出去打一顿！”
茶役嬉笑着收拾好茶具出了小包厢，留下碎玉静坐室内，手背贴上绯红的脸颊，嘟嘟囔囔:“难道我最近手艺长进了？他怎么全给喝完了？”
走廊里，崔知鹤抱着沉甸甸的肚子长叹一声，一脸郁闷，满心苦涩。
就算把这儿的茶水全喝光了这钱也回不了本。
这算什么？
来的时候穿金戴银，走的时候身无分文，看来这一年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不知道回去要怎么给长随解释。
“崔兄！”
身后传来声音，崔知鹤转身望去，一眼看到满脸惊喜的陈瑞。
“真是你啊！崔兄！”陈瑞急匆匆跑过来，龇着满口大白牙傻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你来喝茶？”
“是啊。”崔知鹤上下打量他，笑着询问:“你也来这儿喝茶？”
“我这脑子！”陈瑞扇子一拍脑门，赶紧拉着他往转角躲，探出脑袋悄悄给他指:“你看，那就是我现在上头的官，我借口如厕才躲出来的！”
崔知鹤看过去，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走廊里四处张望，像在找着什么，见四下无人，从另一边下了楼。
陈瑞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一脸愁闷的诉苦:“崔兄，你是不知道，科举之后我就进盐铁司做了个芝麻官，他们欺负我家是做生意的，有几个钱，硬要带着我来这儿喝茶，就是为了让我付茶水钱！”
崔知鹤好笑的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所以你不想帮他们付茶水钱就躲出来了？”
“那是。”陈瑞得意的笑，摇开扇子扇的呼呼作响:“我陈瑞虽然脑子不算太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反正我做个无关紧要的芝麻官就够了，也不想往上升，既然他们自己要喝这么贵的茶，那就自己付钱吧！”
“你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受人欺负。”
陈瑞挠着头，嘿嘿笑:“我这也没什么才华，不比崔兄你，你在徐州的事我都听说了！也不好意思去你家恭喜你升迁了……”
话还没说完，陈瑞眼尖的瞟到崔知鹤手中的半月形玉佩，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惊恐的表情冲散，整张脸硬生生扭曲:“崔，崔兄，你，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吗？”崔知鹤举起手上的玉佩，一脸淡定:“一百两银子买的玉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陈瑞急得团团转，自己说服自己:“这些女人狡猾的很，我在茶室里就看出来了，绝对不是泡茶那么简单。崔兄你肯定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小心被他们给骗了！”
“不是哦！”崔知鹤拨了拨月牙玉佩，笑眯眯的看着已经石化的陈瑞:“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
崔知鹤卡壳，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那句话怎么说。陈瑞还呆愣着，崔知鹤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认真的回应:“我这是去找找乐子。”
陈瑞捂住脸，放下手时满脸崩溃，手中扇子指着崔知鹤，哆哆嗦嗦:“崔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呢！”
崔知鹤抖了抖袖口，一派清风明月之姿，故作不赞同:“这怎么能叫自甘堕落呢？陈兄，这不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吗？况且这清风阁的姑娘既貌美如花又才情过人，红袖添香也是一番美事啊！”
“这，你……”
陈瑞卡住，半天憋不出一个词，崔知鹤把玩着手中玉佩，笑着往前走。留下他身后的陈瑞风中凌乱。
只觉得从此之后，崔知鹤在他心中仙人般的形象全部崩塌。
当然，陈瑞不知道的是，若是在现代，他这种叫偶像塌房。
“不行！”回过神来，陈瑞赶紧追上去，拉住崔知鹤，苦口婆心的劝导:“崔兄，这茶室里的女子那都是活生生的女妖精，你这是自己走进了妖精地盘，像你这种容貌的，那最后可都会被生吞活剥、吃的皮都不剩……”
无论他说什么，崔知鹤都始终笑着看他，听到精彩的地方还赞同的点头评价:“你说得对。”
陈瑞说的口干舌燥，见崔知鹤满脸赞同，以为自己说动了，心满意足的点头:“这才对嘛，崔兄，今晚你就别去了，这么点小钱就当是洒水了，等哪天，我请你喝龙凤团茶，比这清风阁的茶可香多了！”
崔知鹤含笑点头:“那就多谢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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