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裴頠、贾模三人又是一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立在原地。
过了片刻，裴頠说道：“来人应该走了，我出门看下。”说罢，他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刚才说话之人早已没了踪影。再往门边一看，只见两名僮仆一左一右委顿在地，难辨生死。
裴頠对张华、贾模轻声唤道：“人已经走了，可以把灯点上了。”他从怀中拿起火折子，折回屋子将蜡烛点燃，室内顿时恢复了光亮。
裴頠一手拿着点燃的蜡烛，一手搀扶着张华道：“司空大人请随我来看。”
张华年岁已高，乍惊之下有些步履蹒跚，只得在裴頠的搀扶下慢慢踱到门口。待借着烛光看有那名小僮时，却见他们似睡着一般垂首坐倒在地。他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在鼻前一试，发觉早已没了气息。
裴頠蹲下身子，探身向左侧小僮身上搜去，他身上除了几枚铜钱并无他物。他转身又去搜另一名小僮，在怀中摸得一物，似是一块令牌。待就着烛光细细一看，只见方尖形青铜令牌之上，正刻有“广闻”二字。
裴頠将青铜令牌递给张华，张华仔细一看，不由得心中一阵忙乱，便又将令牌递给了贾模。
贾模细细看罢，肯定地说道：“这的确是广闻司的令牌，不知为何却在司空府这小僮身上。”
张华奇道：“这小僮自小在我府上长大，却不知何时成了广闻司的密探？”
裴頠深声道：“此事显而易见。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司空大人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毕竟身处朝堂高位，贾皇后为了防止有人对她不利，在你这司空府中挥手密探，将你的一举一动都掌控起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另外依我看，这司空府有几十个下人，只怕还不止他一个密探。”
张华长叹道：“可怜我张华对朝廷一片忠心，皇后她还是对我放心不下。”
裴頠劝道：“司空大人，贾皇后的密探已死，她很快便会得到消息。不管是不是司空大人你杀的，她都会对你起了疑心，到时候或许就会对你有所不利。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就此机会联络王室、禁军与东宫将领，以皇帝诏令兵不血刃将那贾皇后拿下废掉，再为皇上立那德才兼备的谢淑妃为后，扶定太子储君之位，这才是再造我大晋万世基业的盛举啊！
贾模亦劝道：“裴大人此议甚妙，还请司空大人当断则断，早些行废后之事！”
张华惊吓得连连摇手，辞道：“皇后废立之事非小，稍有不慎就是夷灭三族的大罪，断不可行，两位大人还请勿言！如再催促老夫，老夫就对两位大人下逐客令了。”
裴頠与贾模见张华执意如此，只得作罢不再言语。
张华顿了下，指着地上的两具小僮尸体道：“眼下一下子死了两名小僮，这事该如何遮掩过去？这两具尸身又该如何处置？”
裴頠略思片刻，说道：“此事甚易！我们将两人尸体拖到近处堆放杂物的房间里，然后一把火把这房间烧了，事后只需宣称他们醉酒失火被烧死即可。如此一来，即使贾皇后起疑心，那也是死无对证了。只不过，要可惜了司空府中一间大好的屋子。”
张华听罢虽觉不妥，但苦无良策，只得依裴頠之计行事。
静室一旁恰好有一处闲置库房，里面多有干燥易燃之物。裴頠、贾模二人将两名小僮尸身拖入其中，在上面堆上稻草，又将坛中剩下好酒尽数泼上，这才将一根蜡烛扔了上去。
不过片刻之间，那屋子便冒起了熊熊大火。
三人静静地望着燃烧的火焰，等到整间屋子燃火之后，这才由张华喊道：“失火了，快来救火！”
原本饮酒后睡去的家仆们，纷纷带着惺忪睡眼跑来救火。但见那火光冲天，已将库房上下燃起，桶中之水无疑于杯水车薪，哪里还救得了火。只是此处库房与别处房屋并无相连，这才没有将附近房屋引着火。大家只能手足无措地拿着灭火工具，眼睁睁地看着那库房一点点烧成灰烬。
裴頠、贾模见计谋得逞，便趁机向张华辞别，各自乘了车马向城北府邸驰去。待到了铜驼大道前贾模府前，裴頠下车与贾模道别。
此时月落星沉东方渐白，依稀可辨铜驼大道上那对昴首阔步的高大铜驼。
裴頠语含悲愤，以手指着铜驼慨然说道：“张司空一心只求自保，刚才所议之事势必难成。只怕日后贾后乱政，不但你我不能善终，就连这对铜驼也将立于荆棘丛中。”
贾模叹道：“吾等冒险前往劝说，他既不肯听从，那只得由他去了。我们身为贾氏族亲，还需自寻脱身之策才是。”
裴頠点头称是，感叹片刻，便与贾模相别自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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