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淡粉色的巨型大脑在浅蓝色的液体中缓缓漂浮着，仔细看上去它甚至还有轻微的活动迹象，并不是完全静止。
它居然是有生命力的。
洛尘望着这颗活着的大脑目光凝沉，
“这是整个系统的核心么？”
“算是吧，”吴意点点头，“只不过目前它发育的并不完善。”
所以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就是用来帮助这个大脑长成最完善的样子的。
但记忆里这颗大脑似乎并没有现在这样巨大，而且整个空间也没有现在这样空旷。
他脑海里的那个片段中，在这个水晶棺前有许多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在来回走动。
而现在除他们之外只有两个穿着随意的人在远处，看模样反倒像是正在参观的普通人。
“这里没有工作人员？”
“有，但不在这，这里作为工作场所已经是十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吴亦毫不避讳地回答着他，
“之前那样可能是为了方便观察，但是现在通过技术手段完全可以比肉眼观测的细致上万倍，那些研究员都在上边的研究室里。”
洛尘抬头看去，在和大脑齐平的高度上，多出来了一层空间，不过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看不见研究室的样子。
洛尘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远处那两个陌生人的举止，发现他们的确只是在参观。
“这里是公开展览的地方？”
“没错。”
洛尘蹙了下眉，这么大胆的举动的确出乎意料，最核心最重要的东西居然不保密，反而开放了供人展览。
“不怕有意外？”
“意外，”吴意轻笑了一声，“你指的是和你怀有一样心思的人吗？”
洛尘没答应但是也没反对。
“目前来说，据我所知居民里有这种心思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位，”吴意摊了下手，
“毕竟你也知道评级是从三方面入手，其中人格方面就已经把对系统有威胁的人筛选下去了，至于你，是唯一的特例。”
“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系统……”洛尘皱着眉，“难道没有缺点？”
“当然不是，”吴意抬头看着那颗漂浮的大脑，“但对于强者来说，自然是瑕不掩瑜的。”
“他们水平偏上能够活下来，并且这类人也深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们很适应高风险高回报的环境，”
“而这里的回报，远远超出了外边世界能给予他们的。”
洪亮的白炽灯在空旷的空间里把周围映射的很清晰，吴意墨蓝色的瞳孔在冷光的映衬下变成了和培养液同样颜色的浅蓝。
那双属于系统的眼睛看向洛尘，“所以好好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破坏？如果你也慢慢试着接纳，未尝不会体味到它的好处。”
尝试……接纳……这个他人生全部绝望来源的东西？
吴意明明清楚的知道他的那些过去，这句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那种浅蓝一向是干净的，但洛尘第一次觉得这是个冰冷的颜色，像是浮着冰的北极海面，
裸露的皮肤一旦碰上，就会被冻在冰面上，刺骨至极，一旦想要离开，就只能生生扯下来一层皮。
但他就像自虐一般，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眸子，体会着蛰人的痛楚从眼眶向下，到鼻腔，过喉管，最后直直戳进心口。
“……可这个世界不只有强者，”洛尘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进了冰渣，“甚至绝大部分都不是。”
他们在无数次生死线间无力挣扎，被莫名其妙的规则筛选。
丧失亲人，毁掉人生。
凭什么？
“嗯……”吴意忽然抬手用指节抵住眉心，他低了片刻头然后又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呼了口气，“你说的对。”
“？”
这个回答的态度和刚刚完全像是两个人，洛尘短暂的注视了他一会，问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吴意转过身，笑着抬起头，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那双眼睛又回到了以往深沉的墨蓝色。
“就是单纯的，我认为你说得对。”
洛尘沉默的看了他一会，不再追问。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这里的居民多么？”
“还好，”吴意想了下，“其实以前的面试难度没有这么高，所以A区一直陆陆续续是有人的，”
“但现在难度太大了，A区已经被很多人别称‘鬼宅’，亮一次灯，和撞见一次鬼火概率差不多。”
“之前不是还遇到了赵斌他们？”
“那两个非富即贵，要么家财万贯要么权势滔天，再加上水平还算上等，这种人拉拢好了对系统大有裨益。”
类似这种原因吴意之前也提过，洛尘了然，他也开始像个普通的参观者一样，围着水晶棺转了一圈。
光是这一圈就不知道走了几个小时。
他把手附在冰凉的玻璃上，然后用指节扣了两声。
“想干什么？”吴意明知故问地笑着看他。
“在任何事上都心想事成的时候，就是他们丧失乐趣的开始，”洛尘冷冷淡淡地瞧着那个复杂的拟人大脑，
“没有所谓的不幸，就不会产生对应的幸，这个虚伪的伊甸园活不长久。”
“总会有人续的梦要醒来了。”
“是啊，”吴意居然又赞同的点点头，“可也得能破坏才行。”
洛尘同意这点，毕竟最关键问题也的确在这。
他往后退了很远的距离，几乎快退到门口，然后低头思考了几秒钟。
于是在眨眼的时间后，手里出现了一架肩扛式火箭筒，他动作利落的把那玩意垫在肩上，炮筒对准前方。
连一秒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在轰的一声巨响中，水晶棺前炸开肉眼可见的滚烫热浪，掀得烟尘四起。
吴意却根本没有看水晶棺一眼，他的目光全部落在洛尘身上。
由于目标太大，所以根本不需要瞄准，整个过程洛尘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得近乎随意。
他还是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侧脸的骨骼角度锐利，五官线条清冷又疏离。
可是从半截短袖里裸露出来的健硕双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鼓胀着，从上臂到手背蛰伏着一条条清晰的筋络，在苍白皮肤之下是血脉喷张的力量。
他冷眼看着烟雾散去后依旧完好无损的核心区，微微歪了下头，拎着炮筒又是面无表情地一发。
吴意在猛然扑来的热浪中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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