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朕定当彻查此案！”
皇帝一边说着话，一边眸色渐深。
黄昏至，太阳渐渐落山，大殿上也慢慢暗了下来。宫人们开始悄无声息地点起宫灯。
掌灯小心翼翼地将皇帝斜上方的紫檀西番莲长方宫灯点亮，又蹲下身去点燃了他身前的落地吐水金鱼座宫灯。灯光散落，阴暗交错，衬得煜帝略微鹰勾的鼻子笔挺。他瘦削的脸上落下一块三角亮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烛火摇曳，光线忽明忽暗，煜帝精瘦却不柴的身体半隐在昏暗中，让人看不清他，也摸不准此刻他的心情。
“无论是谁，为了一己私利，通敌叛国，朕不光会灭他一家。”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动作轻柔，嗓音低沉。
“朕会……”
“灭他一族！”
皇帝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如钟声绕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威慑力却如核爆。
全族！！！
大殿之上的宫灯一盏一盏被点亮；大小官员、公子小姐一个一个跪下俯首且久久不敢抬头，谁也不敢大声喘气，大殿之上安静地诡异！
“寒酥……”
煜帝见殿上跪了一地的人，也不急着叫他们起身，又是冷冰冰地喊了一声。
诶，要命，又叫我！我被煜帝一声声的“寒酥”叫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心中煎熬:大哥，别叫了！我是蝼蚁，配不上这好名！
只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地步了，整个殿上的人都等着我回话，就算傻子都得开口了！
平复心情后，我暗自揣摩，难道之前煜帝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长的铺垫，是暗示我要我开口为千烨求情？
“陛下英明！”
我叩首试探道:
“云门上下，世代忠良，碧血丹心，赤心报国。先人更是舍身忘死，为国捐躯。”
我停顿了一下，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又迅速俯下身去。
“哼……”
只见皇帝听了我的话，脸上并无喜色，只是轻哼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哼？看来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到底想要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我不是朝臣更不是近臣，我怎么知道你想听什么？我又稍稍抬头，偷偷瞥了一眼骁哥，骁哥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眼神。所以这就说明，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说错话。
“千氏族人爱国。臣下猜想千烨他不会愚蠢到做出连累千氏全族丧命的事……”
我鼻尖上的汗流了下来，却不敢去擦。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合煜帝的心意。
“人人都赞，这千家二郎是个以家族荣誉为先，身肩家族前途，且为全族担当的人……”
皇帝是真心夸千烨，想让人给他求情，还是话外有话，另有他意？这题有点难，我答不上来，于是仍是额头抵着金砖，默不作声。
皇帝见我脸贴着地不说话，突然笑了。这笑声如山间阴风扫过，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冷笑也是笑。问也问了，笑也笑了，庭审可以结束了吧？许久，正当我以为皇帝已经问完话，要放我一马之时。哪知他却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我。
“那么你呢？”
皇帝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千氏一族，三百余人的项上人头，他千烨能担得。你是担得，还是担不得？
轰……煜帝话音刚落，我的脑袋便炸开了花。
什么意思？这族人的三百多颗人头是要背在我身上？所以这高端局是为我开的？抓的是千烨，剥皮的是我？！
我何德何能啊！
我的脑袋还在为皇帝的送命题嗡嗡作响。殿上的众人已经止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
相比此刻李书瑶的得意洋洋，南宫骁的波澜不惊，姬贤则是一脸的紧张。他漆黑的双眸映着灯火熠熠闪光，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白母对着白父咬耳朵道:“我就说吧，不能娶这千家老幺！你看她，他们，这都摊上什么事了！”
南宫静用力地拽着安乐的手，恨不得说些什么，可是真要开口，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急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不说话……”
煜帝见我迟迟不开口，一反常态，耐着性子问道。
“臣惶恐……臣无能……”
我畏首畏尾、唯唯诺诺道。
这题太难，我放弃。
“呵呵，好一个无能……”
“既然答不上来。”
“那朕就换一个问题……”
天色越来越暗，皇帝却愈发来了兴致。
“你是谁？”
我是谁？好家伙，从送命题直接变成了开放题。
好在，这题我会:
“臣是陛下的子民。”
“是……九州的奴仆。”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道。跪得太久，有点喘不上气，头脑也就更加发懵了。
“……………………”
“朕再问你，你是谁？”
看来皇帝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开放题说白了终究是个主观题。
“臣下南宫凌……”
我瓮瓮道，声小如虫鸣。
我虽心系千烨，可千氏一族的性命背在我身上，这可万万使不得！鄙人何德何能！
“呵呵呵……”
不苟言笑的煜帝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竟笑出了声。
只见煜帝一边笑一边起身，不等众臣跪拜便离席，长腿一迈，分分钟走出了偏殿，留下满殿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这笑为何意。
那笑声一分凉薄，二分邪魅，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群臣听了不寒而栗。最后，宫宴在皇帝令人捉摸不透且渗人的笑声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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