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清楚记得,第一个造访的承包商,叫于得海,他是工程处成立的那天晚上八点钟来的,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大密码箱,进了门,就自报家门,说他是本地最有势力的地产商,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到访目的,就是要承揽将军山红色旅游项目。
因为是初次见面,大家互不摸底,昌欢不得不拿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应对他。
于得海心不在焉地听着,听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密码箱,说是给甄女士准备了几个零花钱,说完,转身出了门,昌欢追都追不上。
昌欢回到屋里,打开密码箱,大约搂了一遍,知道箱子里装了四十万元。
昌欢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对密码箱的事,也就并不介意。只是一个女人家,三不动提着大密码箱去银行,实在不太方便,以后再有客人送来密码箱,不待对方说清来意,昌欢就主动把银行卡号告诉对方,同时让对方把箱子拿走。
河东市,到底是个穷地方,有钱的富人不多,收过一些打前站的钱,过了些日子,这些人就跑来探询工程的事,幸亏昌欢早有防备,每当这些人来时,她都能及时拿出工程招标合同书,告诉对方,要想签订合同,必须还要缴纳百分之十的工程保证金。
这在时下的建筑行业,是很流行的惯例,何况这项工程,又是市政府支持的,开发商们也就都不介意,纷纷缴纳了工程保证金,将军山红色旅游项目,就顺利发包出去了。
按照事先的设计,昌欢应该在工程发包完毕,马上 滑 掉。
现在她却临时改了主意,原因是,舍不得现在的助手曲炎富。
昌欢现在才三十多岁,正是需要男人的时候,旱了这么多年,几次的婚姻失败,主要是因为她看不上人家。
眼下这个曲炎富,她真个看了个满眼,论长相,论素质,昌欢都觉得,他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男人,只是现在的困难,是如何能让曲炎富放弃自己的老婆孩子,放弃自己的工作,死心蹋地跟她走。
昌欢清楚,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橹摇船捉醉鱼,文火烀猪头,火到猪头烂。
问题是,拿到合同的开发商,个个像火烧猴屁股,急着要开工,不时跑来催促工程预付款。
跑得最勤的,就是那个于得海,又是一个魔怔,常常一来,就磨叽到深夜,搞得昌欢疲于应付,一度甚至想放弃曲火富,马上滑 掉。
正应了那句俗话,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昌欢打算滑掉的时候,美国爆发了金融风暴,昌欢得了消息,当即有了主意。
一天夜里,当于得海又来时,昌欢把这一不幸告诉了于得海,昌欢万般无奈地对于得海说,“金融风暴来了,美联储连续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对美元的流动性加强了管制,控制得比以前更加严厉,个人携带美元离境,超出两万美元以上,必须向美联储申报,更何况她要带回的美元,是五百亿?美联储根本不可能批准……”
为了让于得海相信这一说法,昌欢拿起电话,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当着于得海的面,和远在美国的母亲通了话,通话时间长达两分钟。
放下电话,昌欢失望地看着于得海,摊了摊手,摇摇头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得海大惊失色,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昌欢看出,于得海眼下财迷心窍,需要耐心劝导,才能让他缓过神儿来,便安慰他说,“老于呀,一个成功的商人,是要有政治头脑的,把目光放远一些,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能眼睛只盯着眼前的利益。”
于得海眨巴着眼睛问,“那俺咋办呀?”
“你说,生意人,做生意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昌欢问道。
“赚钱呗。”
“那么,什么样的钱,最好赚呢?”昌欢又问道。
眼见于得海眨巴着眼睛,答不上来,昌欢就启发他,“英国一个银行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名言,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商人,要永远跟在国王的身边走。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吗?”
于得海又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要挣钱,得紧跟着当官的屁股?”
“算你聪明,”昌欢及时夸奖了于得海,“你现在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钱!”于得海毫不犹地说道。
“那你们李市长,现在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昌欢又问道。
“也是钱!”于得海直耿耿说道。
昌欢听了,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启发于得海,“千里为官只为财,你说你们李市长想得到钱,不假,可你想过吗?当官的,怎样才能得到更多的钱?”
“往死里贪!”于得海说道。
昌欢觉得这个于得海,真是诚实得有些傻,又笑着摇摇头说,“当官要是只知道贪,那他的官,也做不久了。当官的怎样才能既不贪得厉害,又能赚到更多的钱呢?”
“升官!”这回于得海说对了。
昌欢又问,“那么,当官的,怎么样才能升得快呢?”
“拿钱铺路。”于得海又直耿耿地说道。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需要有些政绩。”见话不投机,昌欢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而政绩呢,是要钱才能造出来的,对你们李市长来说,这个将军山红色旅游项目,一旦做成了,那就是他的政绩,将来就有了升迁的政治本钱,可以到处宣扬。
“如果你现在,能先垫付一部分资金,先把工程做起来,将来等美国金融风爆过去了,我再把钱付给你,到了那时,我再对你们李市长说,这个工程的前期费用,是你老于垫付的,你说,你们李市长内心,会不感激你吗?以后你再向李市长要个批件,要个地皮,办个什么事,是不是要比现在方便?”
于得海见甄女士说话在理,眨巴了一会眼睛,问道,“这么说,我应当先的把工程干起来?”
“就是嘛。”
以后的几天,昌欢又用相同的说法,安慰了前来催款其他爆发户,也收到了相同的效果,爆发户们纷纷个人出资,将军山红色旅游项目就开工了,暂时了却了昌欢的一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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