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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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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怎么不吃饭?”

云沉雅抬头,面前放着简单的三个素菜,家里唯一的肉正摆在另一边大一点的少年那儿。

桌对面,妇人正奇怪的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古怪。

“母亲,弟弟,我吃好了,先去读书了。”少年吃完盘子里的肉,放下碗筷回房了,只留下妇人和云沉雅。

云沉雅知道这是幻境,心不在焉的夹了点菜,便放下了碗筷。只是对面的妇人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提醒了一次云沉雅之后就没注意他吃没吃,顺势便把桌子收拾了。

云沉雅安静的看着她忙里忙外,既不帮忙也没离开,似乎是在等什么。

收拾好东西的妇人站在云沉雅面前,用洗的发白的下摆不断的擦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墨儿,娘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云沉雅倒也不惊讶,只是看着这间小小的两居室,除去几个破烂的木柜,一张床便不剩什么了。

“墨儿,你知道娘一个人带着你们兄弟俩不容易......”

的确是不容易的,自有记忆时起便没有见过父亲,只有这妇人独自带着两个孩艰难讨生活,除了白日里去酒楼做厨娘,晚上还得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你哥哥已经十二岁了,按理来说早就该去私塾里读书,只是咱家一直没有宽裕,只能委屈他自己在家学,耽搁了他的天赋。”

兄长天赋异禀吗?或许有吧,但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对方独占的一间房间,在自己偶然路过窗台时看到的那整齐的书桌和厚实的棉被,看起来确实像个学子。

“墨儿你生得好,好几家的人牙子都找我来问了,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日后去了高门大户,过得定比现在好!”

会过得好吗,被卖给人家为奴为婢便是好去处吗?姿容出色是优势,似乎也是弊端,落在那些大人手里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云沉雅看着不断说着开解话的妇人,看着她眼里的不舍和决绝。她爱过自己吗?或许爱过吧。但她最爱的无疑是自己的大儿子,当两者冲突时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忽然很想问,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儿子会被卖到哪里去吗?你真的不知道人牙子那么三天两头的想把自己带走,只是为了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个仆从吗?

想到他便问了。

“母亲,你当真觉得,我会去大户人家做小厮吗?”

妇人的脸一下子有些僵硬,眼里闪过慌乱,“墨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当然是去做小厮的,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说着说着,似乎变成了说服自己。

现实中年幼的云沉雅并没有问出这句话,他只是畏缩在家里的角落,便被他人随意决定了日后的人生。

可如今在幻境中,20岁的云沉雅问出了那个问题,答案却也不出所料。

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或许这个可怜的孩子不会去什么好地方,也许会遭受许多磨难,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但为了她那才华横溢的大儿子有个好前程,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放弃其中一个,全力培养另一个。残忍,但却实用。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回答了。问你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死心。”云沉雅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简易搭建的一个小隔间,没有理会一旁的妇人。

隔间用布与敞亮的堂屋分开,掀开那席布帘便看见一个用石砖垒成的简易床榻。上面放着一层旧的有些发破的薄被,但却叠得整齐,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

床边还摆着个小小的布老虎,脏兮兮的,额头上还破了个洞,用碎布堵上了。

云沉雅拿起那个布老虎,这是妇人在他三岁时给他的玩具。虽然只是哥哥早已抛弃的,但他却很喜欢,因为这是他整个童年唯一的玩具。

所以,即使是被人牙子带走辗转在各个地方,他也没有丢下自己的这个布玩具。

可如今20岁的他早已不需要从这个玩具上汲取一丝家的味道,因为从一开始,这个家就不属于他。

“墨儿,你......你是不是不愿意?可是娘也没办法啊......娘也是为了这个家......”

云沉雅叹了口气。

“我当然明白,我当然知道你为了你的儿子付出了多少。”

“但你有多后悔,多不舍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从一开始我就是被舍弃的那个。”

云沉雅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家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瓦片,但他却好似透过那层瓦片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炼心是什么,但无非就是弥补遗憾或者是放下执念。”

“但我不想放下。”

不知何时云沉雅已经恢复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站在妇人面前显得对方格外矮小,面容俊秀姿容不俗更是与那农家妇人没有一丝相似,谁能想到他们曾是一家人呢?

“墨儿,你在说什么啊?”妇人不解的看着他,在她眼里云沉雅好像还是那个六岁的幼童。

“人牙子就快来了,你也不要在胡言乱语,免得被人家听到。乖,听娘的话,收拾一下东西,日后离开了也好好生活。”

妇人说着还想去拉云沉雅的肩膀,下一刻,手掌便被齐根切断了,赤色的血一下子喷溅在墙上,那称床也没能幸免,破旧的棉被上开出朵朵红梅。

“啊啊啊啊啊——”妇人疼的在地上翻滚,她不懂自己之前乖巧懂事的小儿子怎么会突然砍断她的手,只能在地上挣扎惨叫。

“母亲!”

声音引起了房间内少年的注意,他打开房门便看到自己母亲的惨状,不由发出惊呼,随即扑到面前,拼命的捂住妇人的断手,好像想减缓出血。

“墨儿!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云沉雅却不回答,他已经厌倦了在这幻境里和他们演这一出和睦之家。

“其实我一直很讨厌你。看到你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轻松得到我得不到的东西,每一次我都会嫉妒。看着你好像什么都不争不抢,但是又什么都拥有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后来的十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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