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低头愧声道：“末将愧对大帅，更愧对那一千多名惨死的兄弟。”
杨峥摇摇头道：“秦弘，这件事归根到底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亲手杀了许金印这个罪魁祸首，还亲自带着人踏平了当日伏击前锋营的那几个胡人部落，也算是为那些惨死的将士报仇了，所以你不欠任何人的。只是老夫没想到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竟然这么大，让你直接当了逃兵。你可知道，按照军法，当逃兵是要被处斩的！”
说到最后，杨峥甚至有些疾言厉色起来。
秦虎苦笑一声，低头道：“我这几年每天晚上一睡着之后就会看见前锋营那一千多惨死的兄弟。他们满脸是血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而我却无言以对。大帅，请下令吧。若是能死在大帅手中，末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看着秦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林牧有点急了。
老子费那么大功夫才让你重出江湖，你这一见前上司就要死要活的，真当我不存在啊。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杨峥叹息一声说道：“老夫现在早已经不是镇边大将军了，不是你的大帅了。而你现在是秦虎，不是秦弘，老夫更没有理由处置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也没有必要再将这件事的责任背到自己身上了。当日你离开之后，军中的将士们都为你感到可惜。现在既然你我能够再次相逢，这就是天意。你要振作起来，重新变回当年那个让胡人闻风丧胆的秦疯子。”
秦虎苦涩了一笑，拜谢杨峥，不过再也没有提起要死的事情。
帐篷里恢复了沉默的气氛。
林牧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虽然对秦虎的身份有点猜测，但是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二位谁能跟我讲一讲这其中的曲折？”
杨峥闻言，看了一眼秦虎道：“你现在是牧儿的手下，此事还是你亲自来跟他说吧。”
秦虎面向林牧，郑重地拜倒，请罪道：“秦虎之前托庇于林家庄，多谢大人庇护和厚爱。之前关于我的过往多有隐瞒，并非有意，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人恕罪。”
林牧摆摆手道：“何罪之有？换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你还是跟我讲讲你当年的故事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就恕你无罪。”
秦虎谢过，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三年前，秦虎是燕国边军之中一员有名的骁将，本名秦弘，在当时的镇边大将军杨峥手下担任斥候营校尉。
斥候营相当于现代军队之中的侦察营，算是军队之中的特种部队，人人都是精锐。
而秦弘作为斥候营的主将，一身本事自然不用多说。
在他的带领下，斥候营屡建奇功，杀的胡人闻风丧胆，秦弘因此还得了一个“秦疯子”的外号。
可是就在三年前，秦虎手下的一名副将许金印因为触犯军法，被军法官依照军规严惩。
许金印表面上虽然认罚，但是心中却因此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
后来又在利用外出侦查敌情的时候跟胡人勾结在了一起，提供了一个假情报给边军。
时任边军主帅杨峥派出了前锋营三千多人在许金印的引领下外出执行突袭胡人的行动，结果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被早都埋伏好的上万胡人围攻。
前锋营虽然拼死力战，但是敌众我寡，最终虽然在援军的救援下避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是却也遭到了重创，全营一千多人战死，数百人受伤，前锋营校尉穆啸天步行阵亡。
这次失败可以说是在杨峥统领燕国边军数年来最大的一次失败，杨峥因此暴怒，责令斥候营校尉秦弘一定要抓住叛徒许金印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秦虎受命，带领数百精锐在草原上追杀了许金印三天三夜，最终将许金印擒杀。
后来又带着人连续踏破当日参与伏击前锋营的数个胡人部落，杀了无数胡人。
他将许金印的人头带回军营之后，因为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这个斥候营的主将审查不严，才让许金印这个叛徒得逞，害死了那么多兄弟的命，所以在报仇之后心灰意冷离开了边军，最终辗转来到林家庄，以铁匠的身份化名秦虎避世而居。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跟杨峥还有边军之中的那些同袍们碰面了，没想到造化弄人，兜兜转转之下最终还是再次碰面了。
虽然秦虎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林牧听得也是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没想到秦虎竟然有这样的心路历程，可见他这几年心中隐藏了太多的内疚和痛苦。
这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孤冷，但其实重情重义很有担当的男人。
“秦虎，当年之事，你虽然有失察之责，但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你枭首，而且那些参与围攻前锋营的胡人部落也遭到了报复，你也应该释怀了。兵者，诡道也，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胡人可以利用我们之中的叛徒，我们同样也能利用胡人之中怀有二心者。大家各施手段，就看谁更加高明了。”
“现在你既然还能跟侯爷再碰面，又同样是为了边军之事，正如侯爷所说，这是上天给了你再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抛弃那些没用的自责情绪吧，用更多的胡人脑袋和鲜血来祭奠那些死在胡人手中的兄弟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林牧看着秦虎劝慰道。
秦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是将林牧的话听进去了。
他认真地向着林牧躬身行礼，沉声道：“多谢大人开解，属下明白了。我秦虎本应该是早都死去的人，现在还苟活着，那就如大人所言，用更多胡狗的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不会再让大人和侯爷失望了。”
林牧笑了起来，因为他听出来秦虎这话中有当着杨峥的面向自己表忠心的意思。
虽然我以前是边军的将领，但是那是秦弘。
而我现在是秦虎，秦虎只效忠于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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