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这么多乡亲都在瞧着呢，也不是你随随便便的就能扣帽子。”左父依旧气定神闲，不动如山得吧嗒着旱烟。
“就是，这董知青咋就没有良心，这袁知青一瘦弱女人拉吧着两个孩子，日子过的多苦。”
“去年冬天，大雪封山，要不是茂强小子送了几捆柴，这娘几个还不得冻死。”
“瞧这娘三个瘦的，小女娃是不是快四岁了？瞧着像个小猫崽子似的。”
“真是没良心啊，走了这么久，听说连封信都没捎回来。”
“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还以为要抛妻弃子不回来了呢。”
“我跟你说啊，我娘家村那边就有个知青考上大学就偷偷跑了，老婆孩子也都不要了，连个地址都没有，你说上哪找人去？唉，都造孽哦。”
乡亲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那行，今儿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我们今天就把婚离了，辰辰我带走，妮妮给你。”董浩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四下看了看下了决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小玲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就泪流满面，有几滴泪顺着鼻沟流进嘴里，她也毫无所察。瘦弱的身体似被霜打过的落叶，在风中颤抖个不停。
“董浩，你终于说出了今天回来的目的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进屋时看到灶下坐着一个男人时，脸上一刹那的如释重负，你松了一口气，你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解脱了，不用背负抛妻弃子的骂名就可以轻松的解脱了，可是董浩，你太狠了，你还想杀死我，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吸引了这么多人来，你是想我死。
600多个日日夜夜，我没有被劳作累死；我没有被饿死了；我没有被寒冷冻死了，可是董浩，最后是你，是你想让我死。
你忘了你的诺言；你忘了你的山盟海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的学习成绩没有你好吗？为了你能考上大学，我独自承担了所有，挣工分、照顾孩子、洗衣做饭，没有让你伸一只手。我放弃了我自己。可是我换回了什么？
你甚至忘了当年我是为了你才下乡的。你看，你连我们的妮妮都不想要了。
可是董浩，这盆脏水我不认，我和茂强哥之间清清白白，他是帮我很多，甚至他的心意我也懂，为了活着，为了我们娘仨都能活着，我就是这么无耻。我利用了他，我利用了他对我的好感，我接受了他这么久来对我娘几尺的帮助，我就是这么无耻，可是我想活着，太苦了，日子太苦了……”这个瘦弱的女人泣不成声。
李倩上前紧紧的搂着她，知青点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考上大学走的，找关系回城的，嫁人的……。只有这母子仨孤零零的住在这，守着那份飘渺的希望，如今这份希望也破灭了，她不知道玲玲还能不能活得下去，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李倩深有触动，眼泪忍不住流淌。
“你怨我了，我又能怎么办？一个月十多来块钱，我也将将的能活，我哥和我弟都成家了，侄子侄女那么多，我爹娘这些孩子都顾不过来，又哪里能管的了我们？你家那边情况要好得多，你可以你可以让他们想想办法的。”董浩双手捂脸。
袁小玲把头从李倩的肩上抬了起来，轻轻的推开了李倩，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董浩面前站定，董浩放下双手低声喃喃：“小玲，我们……”
袁小玲突然抬起右手，狠狠的甩了董浩两巴掌，似乎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她无力的说：“董浩，我们离婚吧，辰辰给你带走。妮妮我留下。”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看他，没走出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李倩忙向前跨出了两步，又见她努力的平稳住了身形。
“大队长，给您添麻烦了，我要请一下午的假去把离婚的事办了。”袁小玲颤抖着身躯走到大队长面前深深地朝他鞠了个躬。
“村长，给您添麻烦了，麻烦帮我开份证明，下午就去把离婚的事办了。”袁小玲走到左父的面前，也深深的鞠了个躬。
她步履蹒跚的走向缩在墙角的两个孩子，将两个惶恐不安的孩子搂进怀里，细细的交代：“娘有事要出去，辰辰你带着妹妹把厨房大锅里的饭吃掉，看好妹妹，不要乱跑。娘办完事会在下工之前回来。”
“行了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上工时间到了。”队长赶紧驱散了人群。
人群三三两两的兴奋地讨论着，不时回头看，似乎并不尽兴。
这世上的悲喜并不相通。
左小慧也被左母牵拽了回去，只有李倩留了下来。
“娘，你们回来了？我先去集合上工啦！”王春霞满面春风地迈着步子走了。
午休前不还正生着气，睡了一觉咋就多云转晴了？这么喜欢是非的人居然没有往人前凑。左小慧很是不解，推开篱笆门，只见左志远从自己的屋里推出一辆二八大杠交给左云鹏，左云鹏搓着双手，兴奋的接了过来。另外三个小男孩都双眼热切的盯着车。
“你先踩着踏板，慢慢的滑行，找找感觉，回头我有时间了再教你。别摔着了。”左志远含笑看着侄子叮嘱。
“你仔细点，自己摔了没事，可别把你三叔的宝贝车摔坏了。”左志高也在一边笑着打趣。
“放心吧，三叔，摔着了自己也不会摔了车。”左云鹏一边说着一边宝贝得这摸摸，那摸摸，爱不释手。他无情地拍掉了其他三个小孩伸过来的手，似是担心怕被碰坏。
左志远两兄弟边说边笑的去上工。
左小慧此刻感觉左志远真是一妙人，与家人相处的分寸拿捏的死死的。难怪左父与左母最偏心他，在这个年代，妻子李倩还能带着女儿回城上大学。这其中肯定有左志远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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