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菀小口抿了一口茶，随后说道：“原以为，你也是个清醒的。没想到，你竟是个愚蠢的。”
“对！我也以为我是清醒的，我以为我可以不再爱他，我骗过了你，甚至骗过了我的父兄，还有我自己。”
“可是当年，我知道你要回大燕的时候，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欢喜？我以为我的机会要来了，我以为我可以走进他的心里，我甚至幻想着他能像宠爱你一样宠爱我。”
“他封我为贤贵妃，让我成为后宫之主，后宫已经是我的天下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你没有回来，你已经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可他还是没有忘记你？”
“这么多年了，它从未忘记过你。每年除夕夜，他都会撇下所有人，走上城墙，当年你们一起看万家灯火的城墙。”
“甚至每年秋猎，他都会大醉一场，会在回宫之前一人踏马而行，前往草原，一个人看日落。”
“他甚至会坐在未央宫院里的秋千上发呆，只因这一切都与你有关，都是你们一起有过的回忆。”
“他爱你至深，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不可能走进他的心里。”
“很可笑吧！我们那么多人，竟然输给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甚至是在世人眼里已经消失的人。”
慕紫菀听到这些，却无动于衷。这一切的确是他们的回忆，但这对慕紫菀来说，并不值得回忆什么。
“所以呢？你说这些，如今还有何意义？”
贤贵妃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冷漠的反应，自嘲道：“你这副高高在上，视若无睹的姿态，当真是令人敬佩。一个帝王，为你做到这般地步，你却仍旧无动于衷。你的心还真够狠的，怕是真的断情绝爱了。”
慕紫菀一个阴冷的眼神望过去，茶盏重重的落在桌上，冷嘲道：“我心狠？你要我对一个灭了我的国，杀光我所有至亲的人心怀怜悯，对他情深意重，情深几许？到底是谁心狠？”
“他对我，再怎么情深几许，也丝毫掩盖不了我们之间的家国仇恨。那都是我的至亲，那是我的国，更是我的家。凭他这点虚无缥缈的情，难道就要我忘记曾经的家国仇恨不成？”
“顾蝶韵，你未免看轻了我。我若像你一样，只想着小情小爱，忘了家国仇恨，眼下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贤贵妃一脸不服，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生下他的孩子？”
“自然是要报复他了。他不是最爱这个天下吗？那我就要让我的儿子，夺走他的天下，不然怎么解我的心头之恨？”
贤贵妃不可置信的摇头，自嘲道：“可他现在将这个天下双手奉上，将整个天下亲手送到了你的儿子手上。”
“我梦寐以求的，陛下的真心，你视若无睹。我机关算尽，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的，太子之位，他主动给了你的儿子。”
“慕紫菀，你究竟哪里值得他这般待你？凭什么我想要的，到头来你轻而易举便都得到了。”
慕紫菀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真是没想到，顾蝶韵竟蠢笨到这般地步，到了现在还在奢望他有真心。
“他的情，我不稀罕。他的皇位，我要定了，并且已经是我儿子的了。”
“顾蝶韵，你其实有机会的。不是吗？”
顾蝶韵错愕的看着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日我被禁足之时，他命你管理后宫，难道那时你还没有察觉到他对你的信任吗？只可惜，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
“是你太沉不住气了。其实你一开始伪装的很好，但随着崔贵妃被赐死，我又回了大燕，彼时的后宫便已经是你的天下了。但你，太着急了。”
“若你继续伪装下去，继续那般的善解人意，与世无争，好好扶养御宁，凭你的出身，背后又有父兄撑腰，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御琛，不过是楚君迁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若你的儿子，容妃惠妃苏昭容的儿子，但凡有那么一点资质，楚君迁都不会选御琛。”
“他高傲了一辈子，自负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儿子都是资质平平之人？他更不甘心，自己牺牲那么多，打下的江山，到头来留给宗室子。所以，他才会选择御琛。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在他心里，自始至终，永远都是江山重，美人轻。”
贤贵妃认输了，她输给了慕紫菀，更输给了楚君迁，但最可怕的是她输给了自己。“你还是赢了，即便你人不在，可你还是赢了。”
“可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
“你为何不回宫？即便是为了你的儿子，你也该回到他身边。可你，为何不回来？但凡你想回来，他总会有办法让你回宫。”
慕紫菀冷冷一笑，又为自己倒了一盏茶，随后说道：“我为何要回去呢？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牢笼，回去干什么？与你们继续争吗？我已是赢家，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也对，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也不配做你的对手。”
“我从未将你们当作对手，宫里的人都可怜，谁不可怜呢？大好的年华进了宫，一辈子都搭在里面了。帝王无情，对你们，也不过是利用，重来一世，我相信她们大多人都不愿意再入宫，不是吗？”
“是啊！谁不想与丈夫恩恩爱爱的过完这一生呢？谁又真的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呢？可我们，谁都由不得自己选，一道旨意便入了宫，将此后一生都托付给了陛下，幻想着能得到帝王的宠爱，帝王的真心，再生下皇子，与帝王过上最是寻常的日子。大概每一个进宫的女子，都做过这样的美梦。可是我们所要依靠之人，亲手又将这个美梦打碎。”
“真是可悲可笑，可怜可叹啊！”
慕紫菀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同情，可路都是自己选的，同情没用，后悔更没有用。
“我不像皇后娘娘这般洒脱，说放下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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