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那碗白粥仍在口中回味，然而，花清泉的话，却使这白粥犹如秤砣坠在沙婉儿腹中。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望去，然而她越是如此，花清泉就愈发高兴。他盯着沙婉儿的小腹，似乎那里面已经有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要当爹了……”花清泉的声音连同他的整个人，都像是飘在半空，“婉妹，你有了咱们的孩子……”
啪！
沙婉儿用力将一记耳光掴在花清泉的面上，“你休要浑说！”
花清泉被沙婉儿打的一个趔趄，然而他捂着脸，面上仍是那着了魔似的笑，“婉妹，婉妹……”
他如坠梦中，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儿，可就这么真切的发生了。
花清泉探出手去，想摸摸他未出世的孩儿。
“滚！”沙婉儿手边所有物事都向着花清泉砸去！
她拼尽全力的吼道：“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弄死它！”
沙婉儿急中生智，不管是否有喜，她的肚子，此刻成了依仗。
花清泉被沙婉儿吼得一个激灵，他望着咆哮的沙婉儿，怎么这女子有喜了，就和个母豹子似的？
花清泉隐约想到那护着幼崽的猫，他相信，沙婉儿也一定会这样护着他们的孩子。
如果这孩子能够顺利产下。
他们的孩子……
想到这里，花清泉什么都受得，他忙向后退去，“我不过去，不过去，婉儿，你还想喝粥么？”
“滚！”沙婉儿已经没有什么可砸的，唯有用手捶着床板目眦欲裂的叱骂着花清泉。
“好，我走，我走……”花清泉招架不住，陪着笑脸向着屋外退去。
沙婉儿死死盯着花清泉，盯着他，直到他退出那道木门，直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沙婉儿才啊的一声，那口提着的气，终于呼了出来。
她仰面倒在床上，花清泉在发什么癔症？
有了？
沙婉儿浮上一个漠然的笑容，渐渐的，那笑容越来越大，有了？她有了花清泉的孩子？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如果说林芷算是“借尸还魂”，那么沙婉儿，她呢，她从始至终就与这些人不同，她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
相比这沙镇，这曲国，这天下的所有人，她才是“完整的人”！
沙婉儿缓缓坐了起来，她向着屋外走去，天空那道分界线几乎融为一体，阴城与阳城泾渭不再分明，“母亲，你还要我等多久……”
花清泉漫步目的走在街上，他不知该怎么来宣泄心中的喜悦，如果这是个美梦，他情愿永不苏醒。
“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戏班，然而，方才那狂喜之色，却在进了戏园子时消散了许多。
他想起沙婉儿望着师兄花明如时的眼神，这个贱人！
花清泉知道自己配不上沙婉儿，但，但如今沙婉儿已是他的人，就不许想着别的男人，就不许，想着那个“死”了的人！
他忽而一笑，对啊，花明如都死了，自己又在记恨他什么呢？
难道，他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还比不过那早就成了游魂野鬼的花明如么？
花清泉捂着嘴笑了，戏园子的师兄弟们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大师兄，花明如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这真是双喜临门。
花清泉在戏园子溜达了一圈，等到再过些日子，花明如的死讯传遍沙镇后，那时，沙婉儿亦是身怀六甲。
戏园子，美人，都是他花清泉的！
这感觉，真他娘的爽啊！
花清泉决定给沙婉儿晚上加点荤，不，是给他“儿子”加顿肉菜。
“宝贝儿啊，你让我怎么疼你才好呢？”花清泉哼唱着，他徒手翻了个跟头，瞧，没花明如在，他花清泉的嗓门，身手，不也是个角儿么！
花清泉这样想着，只觉得天底下除了他再没有与沙婉儿更为相配之人。
“吃点什么好呢？鸡爪子？”花清泉记得沙婉儿爱吃这个。
“不成，不成，有孕的妇人吃了这个，生下的孩子，那手都是蜷的。”花清泉向着戏园外走去。
这戏园子，隔三差五的溜达一圈，证明花清泉也着急大师兄花明如的下落，这就够了。
“猪尾巴？”花清泉捉摸着自己爱吃的东西，“不成，万一娃娃带尾巴可咋整？”
他又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平日里只觉得沙婉儿虽是沙府千金，却是个好养活的，可这一有了身孕，那就不能随便给她两口吃的，毕竟，她肚子里的，可是花清泉未来的儿子啊！
花清泉一路琢磨着，对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视而不见，那几个惯常蹲在墙角摇色子的二混子，瞧见花清泉那神不守舍的样儿，便有人开口唤道：“花爷，这是去哪儿啊？”
沙镇里，赫赫有名的“花爷”是有一位，却不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花清泉。
花清泉冷不丁听人唤“花爷”，他吓了一跳，忙向身后望去，见是平日里混熟了的酒肉朋友，这才明白过来，那人是在叫他。
他立马换了副笑容，迎着那脸上长着颗大痘，嘴里还叼着半拉鸡腿，人称金毛狗的混混走了过去。
“花爷这行色匆匆的，最近是在哪儿发达呢？”金毛狗从那鸡腿上连皮带肉的撕下块，嚼得满嘴冒油道。
“金爷这是拿我寻开心呢！”花清泉抱拳呵腰道，“我这不过是在戏园子讨生活罢了。”
金毛狗眼睛翻了翻，用指甲盖剔着牙道：“我怎么听说，您在外面过上了小日子？”
花清泉心道一声坏了，他未免人多嘴杂，暴露沙婉儿行踪，每次前去那小院，都是绕了好远的路。
这怎么就能被那金毛狗知道呢？
花清泉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住盘算着。
那金毛狗弹了弹指甲，“您别想了，今儿谁不知道，花爷端了碗白粥，屁颠屁颠的从贾掌柜那儿跑了。”
他冲着花清泉一乐道：“怎么，您可别告诉我，那粥要回去吃才有滋味！”
金毛狗笑得肆无忌惮，花清泉的心却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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