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噗嗤一笑，似又觉得不妥，便攥着衣角低头不语。
林芷无奈，她盯着碧螺看了会儿，“碧螺，我知道你今儿是干嘛了。”
碧螺一呆，“干嘛？”
“你今儿是在韩府呆闷了，到我这儿来寻乐子呢！”林芷没好气儿的说道。
她在韩府之时，同碧螺也相处过一段时日，在韩府的大丫鬟当中，碧螺既不似巧儿那般聪慧灵巧，亦不似芝兰那般心机深沉。
她平日里，做事勤勉，为人也算和善，只是多少有些自持身份，这也难怪，碧螺她毕竟是韩红药身边的大丫鬟。
果然，听林芷这么一说，碧螺登时就红了脸，“芷儿，你说话愈发没分寸了。”
林芷笑了，“那你说说，怎么就来到我这杏花林了呢？”
她与碧螺说了这么会儿的话，还未见到韩红药，便想着兴许韩红药只是在附近办事，自己恰巧遇上了碧螺，便有些杯弓蛇影了。
然而，林芷这话不说还好，这一问，碧螺不光是脸红了，连带着眼圈都跟着红了。
“这是怎么说的呢？”林芷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别哭，别哭啊。”
碧螺没接林芷的帕子，只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一方绣着精美花纹的锦帕，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大小姐她……”
她说着，又拿帕子拭泪，竟是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
林芷耳中嗡的一声，“大小姐她怎么了！”
碧螺只是哭。
林芷转身向着路边走去。
“芷儿，你干嘛？”碧螺脚小，走起路不似林芷这般风风火火，颇为费力的跟在林芷身后。
林芷不答，径直向着路边那歇着的软轿车夫走去。
“芷儿！芷儿！”碧螺总算反应过来了，她拼着嗓子喊道，“大小姐她没事儿！”
真丢人，抛头露面的在这些下等人面前大呼小叫，碧螺那脸烫的几乎就像生了热病一般。
什么？
林芷生生止住了步子，她转身盯着碧螺，“大小姐没事儿？”
碧螺不肯再那么扯着喉咙说话，她使劲儿对林芷点着头。
林芷眼前一黑，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吓得。
她立在路边缓了缓神儿，这才向着碧螺走去。
“碧螺，你说的话可当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林芷满脑门子的冷汗。
幸而这春夜风清，吹在汗涔涔的身上，倒不觉得难受，反倒是令人清爽了许多。
“哪句啊？”碧螺似乎也被林芷吓到了，捏着帕子望着林芷。
林芷打量着碧螺，这碧螺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迷糊。
但事关韩红药，林芷少不得耐着性子道：“你说大小姐她？”
其实，林芷见碧螺此时这不紧不慢的样儿，就估计着韩红药应是无事，但此刻相问，为的也就是个心安。
可没料到，这一说到韩红药，碧螺又开始抹着泪珠儿。
林芷这次是有经验了，她看着碧螺道：“你若是再这么吞吞吐吐，我就自个儿去韩府了啊。”
“你别去！”碧螺终于止住了哭啼，她那帕子跟水中过了一遍似的，“大小姐没事儿。”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句。
林芷叹口了气，她看着碧螺不再言语。
果然，碧螺又是迟疑了会儿，这才绞着帕子道：“是我，我有事儿……”
她声调愈发小了，林芷的心，却又是七上八下，看碧螺这样，似有难言之隐，不会……
林芷想都未想的问道：“你有了？”
“啊？”碧螺出了韩府，脑子就明显不够数，她瞅着林芷道：“什么有了？”
“你有孕在身？”林芷想到之前的巧儿，最近的娣，她们怀有身孕时，似乎与眼前碧螺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呸！”碧螺臊红了脸，连声啐道，“还当你是个正经的，怎么说起话来这般……”
她又羞又气，恨不得登时就回韩府，然而，看林芷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貌，碧螺无奈，唯有绞着帕子道：“你浑说什么呢！我是做错事让大小姐撵出来了！”
林芷有些纳罕，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离经叛道，当年才会自请出府。谁料，这平日里周全妥帖的碧螺，竟步入自己后尘。
且莫说碧螺会犯了多大的错误，才能让韩红药逐出府。但就是这碧螺说起被韩红药“撵出府”，那口气隐隐还透着点自豪劲儿，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看来，今日老吴的毛笔，是买不成了。
但杏花林，亦非碧螺可去之处。
林芷四下望了望，对碧螺说道：“你用过晚膳了么？没有的话，前面儿有家酒坊不错，咱们去那儿说说话。”
她说着，就带着碧螺向不远处的醉东风走去，林芷现在和那里的白二掌柜算是熟人，那酒坊环境清幽，小菜做的也算精致。
碧螺身为韩红药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吃穿都是好的，如此在这沙镇的西北角，也就只有那醉东风不算委屈了她。
林芷向前走了几步，却见碧螺低头站在原地。
“怎么了？走呀？”林芷催促道，这阵子所有的酒坊生意都不错，去晚了恐怕那醉东风的雅间就没了。
“你不也在酒坊么？”碧螺小着声不情不愿道，“怎么还要带我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林芷彻底没话说了，这碧螺，平日在韩府，举止得体有度，怎么这到了外面，就比那一辈子守在老宅的妇人，见识还要短个三分？
“碧螺，我是要去的醉东风喝上两盅的，你若是不去，就在这里等我。”林芷说着，笑了下，“不过，我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这里，可是沙镇的‘西北角’啊！”
当年，因为虎头山之故，这“西北角”在沙镇人的眼里，并不只是个方位名称。
如今，虎头山群匪被灭，但此处仍是鱼龙混杂，林芷笃定碧螺没这个胆量留在这儿等她。
果然，听林芷这么一说，碧螺那泪珠儿又快要落下来，正在林芷发愁该怎么哄哄这位“姑奶奶”时，碧螺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咬牙道：“去就去！”
她总算不再用帕子拭泪了，林芷如释重负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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