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谢婵心中陡然一惊。
“你早就知道了。那么早之前你就在提防我，你到底是谁？”
未知，是最恐惧的。
一个武将之女，父兄都已经战死沙场，家中也没什么靠得住的母族亲戚。
她是如何能够认出自己从沈遇那里得来的秘药？还能设下一个牵连这么多人的局将自己套了进去？
“你给淑妃下药，给我下药，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婵，惊悸梦魇的滋味好受吗？”
迎着谢婵惊恐的目光，明棠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很疑惑，玉奴究竟是谁杀的？那我便告诉你，玉奴的确是死在你的手上。”
明棠轻轻捏起谢婵的右手，感受着她右手不自觉惊恐的轻颤。
“怕什么？你就是用这只手握着剪刀刺进了玉奴的胸膛内。你不记得了吗？”
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重新出现在谢婵的脑中。
“怎么会？我怎么会？”
她怎么会杀了玉奴呢？
“是你，是你给我下了药是不是？”
明棠却仿若看一个笑话一般看着谢婵的疯狂。
“我的确让人给你下了药，可那药，不过是让你脾气易怒一些，睡眠难安一些，并不会让人易怒到想要杀人。或者说，你本来就是想要了玉奴的命，那药，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动手的理由罢了。”
明棠没有说谎。
那药甚至都算不得药。
谢婵最后对玉奴痛下杀手，有明棠的设计，可更多是她自己选择这么做。
香雪给玉奴那伤药之中，本就有让人头脑混乱的药物成分。
而处于梦魇状态的谢婵被引到玉奴屋内之时，玉奴根本算不得清醒，自然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力。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举起剪刀对她痛下杀手。
不过，玉奴死得也并不算冤。
她是谢婵最得力的爪牙，几乎贤妃做的每桩恶事，都有她冲锋陷阵的身影。
最后死在了谢婵的手上，也算是她的报应。
谢婵被明棠的话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甚至于她心中也知道，明棠说的是真的。
很早之前，她便有过除掉玉奴的想法。
她知道的太多了。
虽然知道玉奴不会背叛自己，可一旦自己真的成了太后，那知道自己太多阴暗面的玉奴，就必须死。
一个太后，自然不可德行有亏。
而在自己被降位幽禁后，谢婵每日看着玉奴，更是滋生了许多阴暗的想法。
玉奴会不会看自己落魄，想要拿自己的把柄去跟其他主位娘娘投诚表忠心？
而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便不会轻易消失。
“真是无趣。”
明棠站起身来。
“我本以为，你还能输得起一些。原来也是各种从旁人身上找理由，好似你从未有错一般。果然，恶人就是恶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呢，都是该被踩进淤泥里的腌臜货。”
明棠一把捏住了谢婵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了她眼神中的惊恐和不甘。
“很好，就是看着你这副模样，我才觉得爽快。”
单手捏开谢婵的嘴，明棠从袖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玉瓶，而后冷静地灌到了谢婵的嘴中。
“谢婵，到底下跟我阿姐请罪去吧。不，你如此恶性累累，如何配见我阿姐。你放心，谢家也好，你的两个儿子也罢，我都会好好替你照顾好他们。”
阿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被灌完药的谢婵，踉跄瘫软在地上，眼角是不自觉滑落下的惊恐的泪水。
她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在冰冷的药滑入喉咙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控制不住害怕地留下了泪。
她不想死。
哪怕活在冷宫中，但是活下去就还有希望在。
淑妃，那不过是自己成为太后之路上一块不起眼的踏脚石而已，自己甚至都已经快忘了她的长相了。
但是如今，却是自己当初酿下的因，来跟自己索命来了。
“我死后，化作厉鬼也必不会放过你。”
知道这不过是口头的叫嚣，但是此刻，谢婵捂着开始发昏的头，却只能说出这种自己曾经最不屑的威胁之语。
“那你便来吧，朝我索命的厉鬼，难道还差你一个吗？你最好快些来，好要让我看看，一个活着都斗不过我的人，死了，难道还能翻天了不成。”
明棠冷笑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只是，在临出门之时，她转头看向谢婵。
“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当初亲自给宗政修选的画屏，也是促使你们谢家一脉颓败的开端，她其实是我的人呀。她不仅没死，如今还过得极好，是南境新兴起的水寨大当家。还要多谢你成全了，贤妃娘娘。”
这句贤妃娘娘，喊得讽刺意味极足。
但是，明棠所说的话，才是真正刺激到谢婵的。
画屏，居然是她的人？
她到底是谁？
淑妃的妹妹不是嫁给了雍王为王妃吗？她哪里还有妹妹？
明棠一个武将之女，究竟哪里来的如此人手和本事？
种种问题积压心头，可此刻的谢婵，再也没了问出的机会。
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红晕，似乎陷入了一片昏天旋地的空间内，胸膛内是慢慢蔓延开的窒息感。
她的手在空中无力挥舞，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未曾抓到。
伴随着明棠身后重重关上的殿门，谢婵不甘又愤恨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未来的太后。
她殚精竭虑如此之久，这么多年来，每一步她都不敢走错，一步步算计着，谋划着，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四妃的位置，才保全了两位皇子。
可如今，她什么都没了。
谢家的荣光，孩子的前程，她的未来。
淑妃，谁能想到，数年过去了，居然还会有人来为她报仇。
明明宣家都已经放弃追查此事。
谢婵有许多的不解，有许多的遗憾，更有许多的愤怒。
可此刻，她都没了再说出来的机会。
当初，她用药一点点断了宣瑶的生机。
如今，也被明棠用药一点点掐断了活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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