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不时有鸟鸣，河水哗哗流淌，路边荒草齐膝。这人，不论你当年是叱咤风云，还是呼风唤雨，你都不过，是一堆黄土。
长埋在此，多少年之后，都会被河水冲刷流走。就在整修之前的墓碑前，工部尚书陈墨来到老父墓碑之前。老父当年，也不过工部一个小吏，却是治水，治河，都是一辈子的人。
老父木讷少言，却一门心思，都在这帝国山川河道之上。滔滔水流，不知多少次，陈墨都记得，父亲以前仔细整理水文水务之书。就算权贵当道，偌大工部衙门，都是捞银子，尸位素餐之辈。那又如何，老父亲一生，都会在河道边巡视，去探访那些老河工。“大人，这边请。”老河工陈元，是陈家远亲，也是跟随陈墨父亲四五十年之人。
当年，若不是跟随九皇子做个幕僚，其实，他一生，也就做个布衣罢了。陈元轻车熟路，带领陈墨来到老父亲墓地所在。扫墓，本该是上午之时。可陈大人事务繁忙，能在半夜时候来到，已是不易。
黄纸，一杯老酒，焚香祷告，一点贡品，这是父亲生前简朴，他见不得多少贡品，父亲也不会如此。简单祭拜之后，陈墨想起老父亲，热泪盈眶。
如今可是盛世，难得盛世啊。多少河工，都一辈子有这样一个热望，只想有生之年，为河道，水渠，运河，堤坝，有所规划整理。这曾经是父亲埋头水务，多少年之事。
“老丈，你可是在河务之上，已有多年操劳？”
“啊，草民拜见厂公。回厂公，草民十二岁，就跟随当年老大人在身边，一直在河务，水道之上。至今，已有四十年。”
“老丈，咱家问你，这河道，工部衙门，以及各地县府，可还有一些二三十年的老河工？”
“回禀厂公，似我这等人，不算太多，多数都已故去。如今，与草民相似之人，还算有一二百人。”
“厂公，如今工部与各行省布政使衙门还有一些在册，十五年以上河工，尚有五百七十余人。”陈墨尚书，在一旁接过来话茬。深夜前往为老父亲扫墓，陈墨也没有想到，厂公会亲自前来。
“帝国各衙门，给河工，多少银子工钱？”
“厂公，工部本来就是清水衙门，水务水利，那更是清水中清水，小吏一个，也就一月半两银子，河工，四月才给一两银子。”
六部之中，工部与户部，兵部，吏部，刑部都不同，就是礼部，因为主持科举等事务，都有实权一些。而工部，这真是清水。
也就是陈尚书当年自从去了工部作为侍郎，还是厂公一力扶植，兴修水利要银子，极为慷慨，若不是厂公扶植，这工部更没什么权力。
“世间之事，多半纷繁复杂，各种牵扯其中，看起来都是一团乱麻，绝不是简单之事。其实，还是要对人。只要人对，这世间万事，都可事半功倍。
陈先生，劳烦你好好整理，但凡在河工事务上，经历十年之上，咱家给他们每月工钱五两银子，这工钱，每年年初，就发放完毕，不论生死。”
“厂公，这可如何是好？”老河工陈元目瞪口呆，他没想过，多少年不变，还经常拖欠的河工工钱，竟然会在厂公手里翻倍增加不止。
“寻常富商，一天吃食，银子都不过数百甚至上千。帝都银龙山庄，多少纨绔子弟，一天花费数千数万都不止。
区区一千河工，一年工钱不过咱家要给五千两，在先生看来，咱家是该有多一毛不拔？河工在兴修水利，维护河道安危，是中流砥柱。
随便什么水患，那都是一片汪洋，不知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区区数千两银子，何必吝啬？”此时，白乐天拿出一份水利要务，交给陈墨。
薄薄几页，还真是厂公那歪歪扭扭字迹。这蜘蛛爬一样字迹，是厂公独家招牌，十分好认。帝都附近运河码头，官府拿出一处一百亩大院，作为帝都河工学堂，免费入学。只要有兴趣入学人，都可前去。聘请十年以上老河工，专门讲述实务。
工部各衙门官吏，都要在河工学堂学习三年以上。河工学堂，每年自民间，效仿讲武堂，医官学堂，学堂等管理，每年招收三百孩子，学成之后，就是河工。
组建五十名有经验河工，作为工部顾问司，为兴修水利施工，出谋划策。这工部兴修水利，也是要效仿此前疏通运河，招标分段治理。就算最后，厂公依旧不会征发徭役，可以费银子，但不得扰民。与民休息，才是第一要务。
“这帝国千头万绪，何必在乎，选对寥寥数人，足矣。”厂公就站在河边，略微思索片刻，便起身离去。
“大人，这厂公，真是活菩萨，厂公威武。”老河工陈元，在陈墨面前，连番赞叹。陈墨心中坚定，他知道，当年老父亲，整治帝国水利的宏愿，必定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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