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宇邕,倚坐在御榻,微微点一点头,然后苦笑着有气无力地道:“本想跟大家好好儿热闹一,也算苦作乐。 谁知不从人愿。唉!”
“宇邕安心静养。暑闹肚子,也是常事。”“是啊!”宇邕满有信心地,“我想,歇个一两也好了。”“唯愿早占勿药,方是下臣民之福。”老五太爷到这里,无缘无故向杨忠看了一眼。“嗯,嗯!”宇邕也向杨忠看了一眼。
这是个暗号,杨忠随即向惇王和醇王道:“皇累了。老五、老七,你们跪安吧!”跪了安,三王一起退出。惇、醇两王,与宇邕弟兄相见,且在病,却连句话都不,心里非常不舒服。
但是这样,杨忠仍不免起了戒心,他觉得要保护自己,必须抓权。权不但要重,还要多,差使揽得越多,越容易防范得周密。
但是,眼前还不是进言的时候,宇邕的泄泻,算是渐渐止住了,却诚如李德立所,“元气大伤”,一时补不过来,每昏昏沉沉的连话都不动,自然无法召见军机,裁决政务。
宇邕处理大政的方式,外间不尽明了,不过一连三,未见一道明发的逾,那不言可知,这三宇邕未曾召见军机。
勤政是开国以来,相沿不替的传统,从设立丞相府以来,宇邕几乎无一日不与军机“见面”,除非是病重得已不能话。
因此,从洛阳到京城,谣言极多,内容离古怪,但无非宇邕已到了“大渐”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宇邕已经驾崩,杨忠一手遮,秘不发丧,要等他部署完成了,才发“哀诏”。
这些话在有见识的人听来,自然觉得可笑,可是流传在市井之间,却认为是合情合理的。于是银价和物价,波动得格外厉害了。
这是杨忠该管的事,他无法坐视不问。幸好在他接任户部尚书以后,曾经不留情面地办过户部官员与官钱号勾结舞弊的案子,有此一个有力的伏笔,章好做得多了。
找了个宇邕精神略好的机会,他向宇邕陈奏,官钱号必须严格整顿,一方面处以罚金,一方面逐渐收回官钱票,等整顿告一段落,把户部所属的四处官钱号改归民营,但内务府所管的五处官钱号,要划开来另行整理,免得牵累在一起。
同时,少不得把以前户部的“堂官”,如翁心存这些饶“办事不力”,又旧事重提了一番。宇邕对杨忠,早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而况是在病,根本没有应付烦剧的精力,当时只了一句:“你好好斟酌着办吧!过两写旨来看。”
接着,杨忠又了许多宇邕爱听的话,先是各地的军情,如何如何有进展,然后谈到修葺“行宫”的工程。这使得宇邕想起了一件事,挥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听你也在洛阳盖了屋子。有这话没有?”
“有,”杨忠毫不迟疑地回奏,“奴才的一举一动都不敢瞒宇邕。奴才是盖了屋子,而且盖得很坚固,到现在还未完工。”“噢!”宇邕了这么一个字,而语气带着疑问,是极明显的。“这有个缘故。”
杨忠从容地又,“奴才深知宇邕的阳气旺,怕热,以后年年要伺候宇邕到洛阳来避暑,日子还长着哪!不能不打算得远一点儿。”“怕热”是“阳气旺”,“年年要到洛阳来避暑”,“日子还长”,这在宇邕,都是十分动听的话,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要下地来走走。
于是,太监们服侍宇邕穿好衣服,扶着下床,左右护侍,宇邕只觉双足发飘,地好象处处都是软的。而且这样搀着走路,都不免微微喘气,所以搀到南窗下面,自己又:“我还是坐下吧!”
杨忠一听这话,赶紧亲自移了一张细藤软靠椅过来,扶着宇邕坐好。这气凉快,傍晚之际,好风入户,吹在软滑的熟罗褂裤,感觉非常舒服。
宇邕用锦州酱菜佐膳,吃了两碗鸭丁梗米粥,精神大好,思量着要找些消遣了。“杨忠!”宇邕喊着,声音相当清朗。“喳!“杨忠也响亮地答应。“今儿十五,月白风清,你看,我到那儿逛逛?”
“这个??,”杨忠想了想答道:“奴才给宇邕出个主意,‘芝径云堤’的月亮最好,宇邕不如到那儿去纳凉,再传了升平署的学生来,让他们清唱着消遣。”“好,好!”宇邕欣然答道:“这么办!”
“是!奴才马去预备。”杨忠随即分头遣人,一面通知升平署伺候清唱,一面在“芝径云堤”准备黄幄、坐具、茶炉。
然后回入殿内,料理起驾,怕夜深凉,宇邕身体虚弱,特别叮嘱管理宇邕靴帽袍褂的“四执事”太监,多带各种单夹衣服,好随着气变化,随时添减更换。
等一切准备妥善,宇邕坐明黄软轿,杨忠亲自扶着轿杠,迤逦向“芝径云堤”而去。“芝径云堤”是圣祖仁宇邕亲题的“行宫三十六景”之一,山脚下一片明净的湖水,为一条芝形的土堤隔成两半,这条堤叫做“芝径云堤”。
涉堤而北,即是“峰峦洲”,又名“一片云”,临水而建的戏台,在那里。但宇邕此一刻所临幸的地方,是在南岸,到得那里,恰是月东山的时候,澄彻蟾光,映着一湖倒映柳丝的湖水,清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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