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幽明恰巧今日休沐，坐在书房里边看书边打哈欠。
\"相爷，今日门前来了一女子，说是弄乱了您前几日订的绢花单子，特来找你再次确认。\"
管家将信递给周幽明，那信上画着一小小的有些怪异的图案，周幽明认得，这是永康帝专程与他联系的图案。
\"那女子现在在何处？\"
\"已经迎进来了，在喝茶。\"
周幽明点点头，吩咐道。
\"好生招待着，我稍后就来。\"
他接过管家递来的信，挥挥手让管家退下。
这符号他见的极少，一般多是十分紧急的时候才会启用，上一次见到这符号的时候，还是江北之乱前夕之时。
周幽明的手有些颤抖，他怕打开这封信之后又有什么让他头晕目眩的消息。
所幸不是江北之乱如此让人大惊失色的事，可这上面写的事也足够让他胆战心惊了。
朝中的贪污腐败竟到了如此的境地，他将信瞧了烧掉，赶忙整好衣冠，前去见那送信的妇人，永康帝既然用了这记号，就一定身处在一个身不由己的环境中，只能用这般法子与他联系，他要好好问问，永康帝到底怎么了。
前厅坐着一衣着朴素的女子，她略微有些拘谨，就连管家倒好的茶水也不敢碰，瞧见周幽明时她站起身来就想下跪。
\"不必，说正事，是谁叫你来的。\"
周幽明拦了她一下。
\"是皇上让草民来的，他吩咐将这账本分作两份，另外一份在我妹妹手中，由她送到左相爷手中。\"
\"陛下在安乐村过的可好？\"
毛婉咬着唇，有些犹豫。
\"草民本是下山探望妹妹的，却在临近返回之际遇见了陛下，这才与妹妹辗转来了长安城，奉旨行事，安乐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草民也不清楚。\"
\"怪不得。\"
周幽明堵塞了许久的思路突然开窍。
\"怪不得京中形式最近有些蠢蠢欲动，原来如此。\"
毛婉将包袱里的账本全部给了周幽明，周幽明找了个心腹，将这些账本全搬进了自己书房里的暗格里藏起。
\"你且在我这里住下，现在京中因为这个事情草木皆兵，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你们已经混进来了，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就会立刻对你们进行通缉侦查。\"
\"你们两个女子，被查到是早晚的事情，左相府那边我会修书一封说明情况，等陛下归来，你们姐妹二人再回安乐村。\"
毛婉点点头，现如今周幽明说的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她们二人在这长安城确实是无依无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还真无半点还手之力。
长安城的夜有些冷，毛婉躺在右相府的客房里，瞧着头顶上的轻纱，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她以为，自己没怎么读过书，性格泼辣也不怎么讨村里人的喜，这一辈子劳劳碌碌，大抵只能做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却从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完成一件如此重大的甚至会动摇整个朝廷的事情。
毛婉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倒更像是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
她披了件衣服站在窗边，瞧着床边皎洁的月亮，她突然十分想念远在安乐村的安博仁，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么久，他吃的好不好，换下来的脏衣服有没有自己洗干净。
毛婉在右相府待了许多天才等到了永康帝回长安城，他回城的阵势极大，周幽明与蔡宏文二人带着一众文武百官大臣站在长安城门口迎接。
永康帝黑了些，也瘦了些，他虽然收拾的很齐整，但是细细看来，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颓态。
回朝的人马并未多作停留，甚至都未与周幽明和蔡宏文多言几句，便直奔宫里。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事不小，若是追究起来定要动摇朝中一批人的根基，这批人被拉下去，就要有另一批人填补上，而且朝中涉事人员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永康帝必须要争分夺秒，以防他们杀人灭口。
永康帝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瞧见周幽明与他隔着几步之遥的毛婉，与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错了一个身位的安博仁也瞧见了毛婉。
许久未见，毛婉在瞧见安博仁的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安博仁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快速将目光移开，多年夫妻让毛婉立刻明白了安博仁的意思，他与皇帝回去定是有什么要紧的差事，不是被抓回来兴师问罪的。
毛婉松了口气，瞧见安博仁平安就放下了心，转身钻进人群回右相府去了。
帘子被很快放下，安博仁瞧着闭眼小憩的永康帝，有许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永康帝躺在马车中，被颠的摇摇晃晃，迷糊之中他似乎又瞧见了那条大蛇死前的场景，似乎有一道暖光从小黄破出来的洞打下，照在汩汩而出的鲜血上。
正在一刀刀割鳞片的永康帝转过头，只见暖光中站着一人，那人背对着他，给他的感觉却似乎有些熟悉，他扔下手中的刀，朝着那暖光走去。
那人转过头，永康帝瞳孔皱缩。
白花花的胡子，脸颊边一点小痣，永康帝记忆中的模样被一点点勾出来。
他咬着唇，不肯多说一句话。
\"痛吗？\"
那老人轻轻摸着他脸颊上被划破的伤口，手却从他的脸颊穿过。
二人都愣了愣，永康帝想起刚刚在与蛇妖的缠斗中，若不是他的庇佑，自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许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朕最后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这么大点的小豆丁。\"
他收回手，在自己的大腿那比划了一下，有些怀念的笑了笑。
永康帝拽着自己袍子的前襟，有些紧张，他们之间已经分别几十年了，甚至见过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阔别多年的陌生感让他似乎喉头堵着一团棉花，说不出一个字来。
\"快散了。\"
躺在小黄背上的萧茕，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对着永康帝说道。
\"他现在意识还在，能听到你说的话，若是接近散了，他就会再经历一遍死前的模样，最终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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