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局面僵持不下，最后是徐老爷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皱起眉看着张桃花，声音带着不悦，“行了，都闹什么闹，这事儿之后再说吧，先吃饭吧。”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在厨房里听到徐老爷子发话后，连忙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今天的晚饭是一盆简单的野菜汤和十几张粗粮饼子，有大有小。
老爷子在家中还是有些威信的，他一发话，众人都暂且放下争执，按顺序坐好，等着分配饭菜。
每天的饭菜由赵老婆子分配，不然一大家子人，怕是要直接哄抢。
赵老婆子拿起勺子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野菜汤，首先是给一家之主徐老爷子盛了一大碗，然后是三个儿子，然后是几个孙子，最后才是自己，几个儿媳妇，两个孙女。
自然，越到后面盛到的越少，等轮到大梅和二梅的时候，清得像水一样，连根野菜的叶子都见不到。
大梅和二梅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分粗粮饼子也是按照这个顺序来，老爷子和几个儿子分最大的，然后是几个孙子。
等到几个儿媳妇的时候饼子不够分了，就掰成两半，赵老婆子故意将小的那一半分给张桃花，一张饼子还没有她的巴掌大。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点饼子，若是以前，肯定要和她说个一二三，而如今的张桃花已经许久不在家里吃晚饭了，在云月街加班的时候，可以吃到福利夜宵。
吃过好东西的她已经看不上这一块半块粗粮饼子了，而且这群人已经让她寒了心，以后别想再从她这里拿到一毛钱。
同样等轮到大梅和二梅的时候，赵老婆子将半块饼子分成两半，给她俩一人一半，这饼子就变得更小了。
大梅和二梅默不作声的接过，默默吃着自己手里的饭，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分配方式和不公平的待遇。
因为赵老婆子每天在她们耳边灌输女孩子没用，要少吃点，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吃多了浪费。
被洗脑的大梅和二梅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从来都是给多少吃多少，未曾抱怨过分毫。
张桃花曾经也不觉得这分配方式有什么不对，可如今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二梅在家里勤快的很，论起做的事物，干的活，比那几个整天上山下河，上窜下跳的男孩子有用多了。
所以，凭什么她干的最多，吃得最少。
张桃花没有动眼前的饭菜，二梅将手指上得饼子碎屑都舔干净，一碗清的像水一样的汤也喝了个精光，用手摸了摸自己依然饥肠辘辘的肚子，眼中依然是对食物的渴望。
张桃花将自己的饼子放到她碗里，“没吃饱吧，给你吃这个。”
二梅看着碗里的饼子，迟疑着不敢下手，“娘，你不吃吗？”
“娘不饿，你吃吧。”张桃花确实没什么胃口，气都被气饱了，而且这粗粮饼子她有点吃不下去。
看着二梅狼吞虎咽将饼子吞下去的样子，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凹陷的脸颊，蜡黄的脸色，张桃花突然有些愤怒，又有些茫然。
她现在一个月赚二两银子，可是她的儿女依然穿的破破烂烂，饿得饥肠辘辘，一块粗粮饼子都能吃得狼吞虎咽。
那她赚钱的意义是什么，她这么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看了一眼只顾着埋头吃饭的丈夫，张桃花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如果她的努力都不能改变女儿的命运，那她为什么还要努力下去，她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饭桌上的人谁都没有想到，半块饼子能让张桃花想这么多。
他们吃着饭，没有人在意张桃花把饼子给二梅后饿不饿，没有人在意她沉沉的脸色和充满失望的眼睛。
若是他们知道就这短短的一瞬间让张桃花做出了决定，就这短短的一顿饭让他们失去了每个月二两银子的进账，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本来张桃花心里还存在一丝犹豫，但第二天她们背着她，让李家上门带二梅走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她，也加强了张桃花要离开的决心。
本来张桃花早早起来要去云月街的，在路上突然想到什么，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未到门口时便听到了二梅的哭喊声和赵老婆子的咒骂声，“你这赔钱货，让你去过好日子的，你哭什么，和你娘一样不识好歹。”
“奶，我不去，别赶我走，求你了，我要等我娘回来。”
二梅死死把着门框不松手，任李宝蛋的娘如何拖拽都不管用，任其他人如何劝说就是不为所动。
因为用力太大，二梅的手指浸出了血，在门上留下几道血印。
小六想上前帮姐姐。
赵老婆子指挥着大孙子和二孙子将他拦住。
二梅的哭喊声传来，张桃花急匆匆跑过去，大喝一声，“干什么呢，放开二梅。”
听到她的声音，几人吓了一跳。
赵老婆子心里一惊，心下疑惑，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想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让李家将二梅带走的，没想到张桃花半路杀回来了。
李宝蛋的娘先是被张桃花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随后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事儿是和赵老婆子说好的，人也是她们徐家自己同意让她带走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二梅趁着李宝蛋的娘将她放开的空档，立刻跑到自己娘亲身边，躲在娘的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衣角。
小六得了自由，也赶忙跑过来，和！姐姐站在一起，时候开始向张桃花告状。
张桃花一步步向门口走过去，面无表情。
赵老婆子害怕的后退了两步，她以为张桃花要动手，没想到她只是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在一边旁观，看她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几个人都有点懵，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片刻，张桃花背着一个行李包裹出来，一手牵着小六，一手牵着二梅，从几面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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