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有什么话，不妨一次说完吧。”莫初白漫不经意地将那洛水令收入袖中，她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洛水城有意修好，有些算计并不为过，只要别太过分，她都是可以大人大量放过去的。
“小小姐，老奴当年也是奶过小姐的，小姐从家里跑出去，谁都没说，却给老城主和老奴一人做了一双鞋子，老奴这些年没舍得穿，一直好好放着呢。老奴绝无害小小姐之心，便是为小小姐去死，老奴都是绝无二话的。”林嬷嬷换了称呼，大胆地盯着莫初白，似想透过她，看到洛枝枝的影子，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迷蒙起来，面上露出些哀色。
洛枝枝从洛水城出走，这些年一直没有和家里通过音讯，可去年秋天，老城主却收到一件血衣和一枚洛水令，当晚老城主就咳了血，没多久就去了。她本来还不信洛枝枝出了事，直到前不久听人说苏家大小姐独自回来，还带回了苏家长子夫妇的骨灰。
“小小姐，小姐死的一定不正常对不对？”林嬷嬷激动地抓着莫初白的手，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晶光，哀伤地问，“她还那么年轻，她怎么会死呢？那件血衣，胸口的位置有个大洞……她……她……”
“嬷嬷，别太伤心，我没死，我会给娘报仇的。”莫初白的眼前出现了月光下莫望将长刀捅入洛枝枝后背心，长刀贯穿了两人的情形，只觉得眼前弥漫着无边的血色，心里有什么在咆哮翻滚。
“嬷嬷是说，有人给外公送了一件血衣，还送回了洛水令？”莫初白很快醒过神来，被另一件事吸引住心神，她只知道老城主得到娘亲死去的消息咳血而亡，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血衣的缘故。她从前还纳闷，洛枝枝和洛水城是真的断了联系，洛枝枝死去的消息怎会那么快传到洛水城主的耳朵里。如今看来，却是不知哪里的热心人有意为之。
“是。”林嬷嬷惊觉自己无状，忙松开手，又掀起袖子看莫初白的手腕，不停地忏悔道，“老奴手重，伤了小小姐，小小姐你责罚老奴吧。”
“我无事。”面前这位，算得上外公家的忠仆，情真意切的放肆之举莫初白如何会去计较，大度地笑笑，“嬷嬷和我细说说，我娘亲身故的消息是如何传进城主府的，这很重要。”
“是。”林嬷嬷滑下身子，半跪在莫初白的椅边，却被莫初白拉到椅子上。
“嬷嬷坐，你是侍候过母亲的长者，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我薄待你的。”
林嬷嬷便不再推辞，将双手垂在腿上，坐得笔直，理了理思绪，这才道，“老奴常年在黎城侍候，每三月回一次洛水城看望主子和老奴家的几个孩子。那一日，恰逢老奴回去洛水城拜见城主，城主府巡逻侍卫突有异动，只见一道白影在屋宇间跳跃闪动，朝着城主府的大书房过来了。大书房是城主接见属下的地方，戒备森严，老奴半点也不担心有人会伤到城主。可谁能想到呢，那人并没有闯入大书房的意思，眼见着侍卫们聚拢过来，竟是立在房顶上大笑三声，朝着大书房的方向抛来一个包裹。老奴家的男人也在城主跟在侍候，武艺还算过得去，怕那人暗器伤人，便用鞭子卷住那包裹扔到大书房外的地上，哐当一声响，那白衣人已经不见踪影，包袱散开，便是一件血衣和一枚洛水令。那血衣，那血衣是一件女人的里衣，衣角还绣着一泓春水，正是洛水城的暗记。”
“是啊，母亲的外衫并没有特殊的标记，却喜欢亲手在里衣上绣一泓春水。我问她为什么，她都只是笑。不止母亲，我的里衣上也都绣着这样的图案。”
“城主当时便觉得不好，将所有人赶出大书房，抱着那件血衣在大书房待了一晚上。”林嬷嬷哽咽着说，“当年他反对小姐和苏家公子的婚事，放下狠话说大小姐如果非要嫁给苏家公子，他便当做从未生过大小姐这个孽障。他话说的狠，小姐也是个硬气的，这些年便真的没往家里捎过只言片语，我们都知道，城主早就后悔了，可他到底没有等到小姐回来。”
“城主的身体一向硬朗，可这打击真的也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年小姐在家的时候，城主是最宠爱她的，爱女若命也不过如此。”
“那白衣人，便没有追寻到踪迹？”莫初白红着眼睛问。
“没有。”林嬷嬷摇头，“倾洛水城之力，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若不是城主出事，就像是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嬷嬷好好给我说说这洛水令吧。”莫初白将洛水令重新拿出来，摩挲着上面浅浅的纹路，好奇问道，“不过是一块木头，何以就能鉴定血脉呢？嬷嬷先前也是怕认错人，这才先哄我开启令牌的吧？”
“小小姐莫怪，小小姐一个人回来，老奴冒犯，不得已以此确认身份。这可不是普通的令牌，是洛水城灵木铸成，只有洛家嫡系血脉能够溶血成功。”又道，“洛水城的城主继承权，不在帝皇之命，只看血脉承继。如今少城主袭了城主位，再下一代的继承人未定，小小姐也是有资格参选的，所以老奴不得不慎重一些。”
“嬷嬷放心，我对当城主没什么兴趣呢。”开玩笑，洛水城又不是什么乡下地方，有兵有钱坐享一方，城主相当于洛水城的土皇帝，她在洛水城并无根基，那位尚未见面的舅舅都坐不稳那个位置正焦头烂额，她才不会傻傻地扎进去。
“小小姐淡泊名利，老城主若是知道，一定很欣慰。”林嬷嬷抹了下眼睛，“小姐将小小姐教养的真好，看到小小姐，我就好像看到小姐。”
“我娘一直以我为荣。”莫初白听她提起洛枝枝，脸色一黯。
“小小姐，你身为洛家嫡系后人，无论你想不想当城主，都避不开城主之争。”林嬷嬷语重心长地说，“历来老城主仙去，少城主继位后，就会很快确认下任城主的人选，这是从前为了避免兄弟阖墙定下的规则。如今，于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许夫人膝下有一女，再加上小小姐，同辈之中，便是你们四人有资格参加城主甄选大典，其他旁支血脉，都只能成为城主守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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