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寿宴（六）
苏芜念一笑置之，此刻心情也是愉悦。冷清的脸上，蔓上笑容那一刻，仿若孤寂的黑夜里骤然升起一颗烟花，一瞬绽放，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从忘川丘之战过后，苏芜念就再也没有如此轻松的笑过了，一种久违的舒心与快意从心底慢慢化开，偷得片刻欢愉。
她从未想过，二十几岁的楚暮尘，竟给她一种错觉，是那种彼此熟悉的感觉，有着携手并肩多年的默契。
然而事实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楚暮尘垂眸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禁看出了神，下意识抓起苏芜念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你终于笑了。
苏芜念抬眸对上他的眉眼。
他微微俯身，凑近苏芜念耳畔，“世间好美，不及你万分之一。”
苏芜念红艳的唇角微扬，笑容在嘴角化开。
沈梦狸兴许是受不住打击，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又在水里折腾一番，一直昏迷不醒。
张大夫看诊过后，说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虚弱，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在这件事并无其他人知晓，张知岚也就将消息压了下来，前院宾客满座，沈平鍑正与人谈笑炎炎。张知岚身为沈家当家主母，自然不能过久不露面，安置好沈梦狸之后，稍整仪容，也赶来了前院。
张大夫本是来参加寿宴，刚才不过是“恰巧”被张知岚叫去请教一些事，两人边走边聊，就瞧见了从天而降的楚暮尘。楚暮尘说清原委之后，张知岚与张大夫便赶到了湖边。
楚暮尘自然怀疑，为何他碰见的第一个人是沈梦狸的亲生母亲，偏偏又那么巧，旁边正好有个大夫。
苏芜念与楚暮尘刚到前院，王颜轶便从人群中奔过来，“你们俩刚才去哪儿了？”
两人相视对望，“随便四处逛了逛。”
“当真是见色忘友，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怎么也不带我去逛逛？”王颜轶调侃道。
“还有，自从你成亲后，我们两兄弟就很少见面了。”
“不成，今日你怎么说，也得好好陪陪我。”
“小公爷，我媳妇儿可是你表妹，连她的醋你都要吃？”楚暮尘笑道。
“夫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我虽成亲，但也不必成日只围着我转。”成亲后，楚暮尘确实粘人得很，只盼着跟苏芜念形影不离。
“就算有了媳妇，不能忘了曾经的兄弟，也应当时常小聚，增进感情。”
“这才对嘛，还是我表妹懂事儿。”
“楚兄，走，我们聊聊男人之间的话题。”
就这样，楚暮尘被王颜轶拖拽着离开。
宴席过后，沈老夫人和张知岚等人在偏殿招待宾客女眷，聚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或许是因为沈老夫人在场，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对沈梦狸的事，只字不提。
可虽然一字不提，但所有人看苏芜念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别有深意。
沈老夫人沟壑纵横交错的拇指，拨弄着虎口挂着的佛珠串儿，每一颗都被磨得光滑无比。
她和蔼笑着，慈眉善目，眼尾的沟壑饱含着沧桑与优雅，“金桂初开，昨日儿下了雨后，大儿媳妇亲自采摘，亲自下厨做了这道桂花糕。”
“请各位品尝，不知与回春阁的桂花糕，能不能比？”
这时，门口两排丫鬟手里端着描金黑漆木盘，盘子里放着琉璃盘子，盘子中央放着三块形状较好，秀色可餐的桂花糕。聘聘婷婷，鱼贯而入，绕过屏风，按照排列好的顺序，将木盘中的桂花糕端给房中坐着的女眷们。
苏芜念旁边坐着沈家三房嫡女沈梦迎，长得小家碧玉，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乖巧俏皮，下颚还有未蜕去的少女肥。
为她端桂花糕的丫鬟，居然是稀鹿。
“稀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二妹妹房里，照顾二妹妹么？”苏芜念问道。
稀鹿听见苏芜念唤自己的名字，神色微愣，片刻后才微微扶身，恭敬回答道：“今日人手不够，二小姐已经歇下了，奴婢才被临时叫来帮忙。”
稀鹿的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张知岚笑容端庄，看似无意地拉高嗓门，对身边的礼部尚书夫人蒋氏道：“笙歌自小就爱吃我亲手做的桂花糕，如今她嫁入了将军府，鲜少回来，我做桂花糕的手艺也生疏了不少。”
“笙歌，你快尝尝，母亲的手艺可有退步？”张知岚满眼宠爱地望着对面的苏芜念，大声道。
礼部尚书夫人蒋氏连忙谄媚道：“瞧着这桂花糕精致的模样，就一定好吃极了。”
“楚夫人是真有福气，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又对苏芜念道。
苏芜念仿若沉淀星河璀璨的双眸瞄了一眼面前的桂花糕，淡然一笑。就算明着与张知岚撕破脸，她还是要在众人面前继续装。
见苏芜念没什么反应，那蒋氏为了缓解尴尬，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连连称赞：“大夫人手艺堪称一绝，要我说，就连回春阁那价值千金的桂花糕，与大夫人亲手做的相比，都略逊一筹。”
丈夫官职比沈平鍑低的夫人们，赞不绝口，沈老夫人也开怀大笑，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其实，张知岚做的桂花糕，味道很是一般。
沈老夫人自然知道，可她今日就是要借着这道桂花糕，试探各位夫人们的反应。
唯有张知岚，虽与夫人们谈笑风生，但目光还是有意无意从苏芜念身上飘过，“笙歌，你怎么不吃？”
“不用担心不够吃，我特地留了许多，叮嘱大姑爷带回将军府。走时，记得带走就成。”
“大夫人真是心疼楚夫人，这都嫁人为妇了，还操着心。”蒋氏中肯道。
“笙歌虽并非我亲生，但姐姐未生病之前，一直对我不错。如今她不省人事，我自然要照顾好她的女儿。”
“可惜这么好的姐姐，年纪轻轻就得了怪病，真是老天不公。”张知岚满目怜惜的注视着苏芜念，“当初大夫就说，姐姐的怪病，或许会遗传。”
“我一直担心，笙歌也突然有一日会发病，所以，对她格外宽容宠溺了些，也总让沈家姊妹们谦让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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