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听着屋里传来的敲打声，猛地一用力，挣断了身上的绳索。
他之前便发现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不敢轻举妄动，古老手里的药让人防不胜防，他必须小心行事。
他今夜来古老的住处，并不完全是为了娇娇讨回公道，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便是古老的那些瓦罐。
她那些瓦罐里都是这些年寨子里惨死的人留下的，或是一块尸骨，或是一块生前的遗物。
他也是无意间撞倒了一个瓦罐才发现的，那块头骨成了他幼时恐惧的来源，让他再不敢同寨子里的人交往。
他马上就要同娇娇离开，此生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到寨子。
他想让寨子里的人知道那些瓦罐，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会变成那些罐子。
他无数次想要说出口，却不敢，童年的恐惧死死压抑着他，将他牢牢的困在那天夜里。
这次她对娇娇下毒手，彻底让阿狸没了顾忌，他不能忍受因为自己的懦弱，令娇娇陷入危机。
阿狸轻轻贴在门框上，透着缝隙看向屋里，只见古老痴痴的坐在瓦罐中间，满脸泪痕的喝着酒。
又扫视了一圈屋子，发现那些瓦罐果然按特定的顺序摆放着，阿狸又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古老最为谨慎多疑，这瓦罐的位置变了又变，平日里的屋子里摆放的都是些普通的罐子，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某些特定的日子，她才会将那些死人瓦罐整整齐齐的摆放出来，睡倒在那些罐子中间。
这也是他选在今夜前来的原因。
阿狸走进古老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着，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敢用眼睛查看着。
“找到了。”
一枚铜钱静静躺在柜子的最里面，底下垫着上好的帕子，崭新鲜艳，一看这帕子便是经常更换。
这枚铜钱他只见过古老拿出来一次，却令他印象极为深刻。
古老当时像是疯了一般，喝的酩酊大醉，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哭喊着一个名字，将这铜钱紧紧贴在心口处。
若是能知道她唤的是谁的名字便好了，阿狸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作罢。
灵巧的躲进衣柜里，阿狸便一动不动的蜷缩着，静静的等着古老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便被撞开，走进来一个神志不清的古老。
“不要我……为何不要我……”
“明明我做了那么多……还是抛……”
阿狸听着古老嘴里的含糊声，眉头皱了皱，她还未完全丧失意识，还得等等。
古老摇摇晃晃的看了看屋子，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的便走到了阿狸旁边的柜子前，定定的沉默了许久。
“咚～”
阿狸透过一条缝隙，看着古老珍重的双手捧起铜钱，混浊的双眼瞬间落下两行眼泪，呜咽的哭泣着。
“死了……都死了………死的好………”
阿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看着她进了那间屋子才安心了不少。
阿狸将眼睛贴在窗户的缝隙处，待看清了里面的景象，顿时恶寒不已。
只见古老抱着一个独特的瓦罐，上面满是繁琐精致的纹路，盖子上多了一块红布，痴痴的说着话。
随后突然疯疯癫癫的拜着那瓦罐，像是虔诚的信徒在拜着她最信奉的神明。
空荡荡的屋子里，摆满了死人罐子，中间一人虔诚的跪拜着，诡异极了。
阿狸静静等待着，等着动手的时机，平日里想除掉古老，绝无可能，今夜是他唯一的机会。
就是现在！
趁着古老低头跪拜的瞬间，阿狸迅速出手，一把斧头狠狠砸了上去，正中她的胸口，大片大片的鲜血汩汩流出。
阿狸怕她死不成，又补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
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活不成了。
古老看都未看一眼身上的伤口，虔诚的做完跪拜的动作，才闷哼了一声，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
直到她看见那瓦罐上溅到的星星点点的鲜血，脸上瞬间布满了恐慌，用衣袖一遍一遍的擦拭着。
“不能脏……她喜爱干净……”
“你快死了，活不成了。”
古老执着的擦拭着，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瓦罐。
看见罐子恢复了原样后，古老眼里多了几分欣喜，紧紧的抱在怀里护着。
“我要死了，死了也好。”
不知何时，古老的眼里多了几分清明，看着怀里的罐子温柔极了，似是看着心上人一般。
“死了便能去见她了，也好过现在这般。”
“她啊，是个极温柔的人，人人都夸她，医术也高明，没人舍得说她一句不好。”
“我那时候遇见她不过才十二岁，她给了我一枚铜钱，让我有困难去寻她。”
“后来我去了，可是她走了，走的干干净净。”
“我寻了她好久，好久，久到记不得是多少年了。”
“只知道比十年还要久的多。”
“我再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夫郎，我没想打扰她的。”
“可是她说她想离开寨子，让我帮她，她说会带上我一起的。”
“她说过的，她说了要带上我的………”
古老整个人开始激动起来，疯狂的抓挠着头发，不停的哭嚎着。
“她食言了，她带走的是她的夫郎，她骗了我。”
“她骗了我……”
古老看着怀里的罐子，一直重复的说着，翻来覆去的便是“她骗了我”。
“没关系，她的头骨留下来了，她会一直陪着我的，她走不成的。”
阿狸本来安安静静的听着，忽然听见古老提到的头骨，心里一惊，又仔细看了看她怀里的罐子，眼神复杂了起来。
那罐子他若是猜的不错，里面定是空空如也的。
“阿狸，你是个心肠好的，我便求你一件事。”
“我那床底下藏着的东西便留给你了，只要你将我与这罐子合葬。”
“我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我这辈子作恶多端，定是与她没了再见的缘分。”
古老抱着怀里的瓦罐，抱着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唇角含笑的闭上了眼。
她怀里那枚铜钱一骨碌落在了地上，撞到了一旁的罐子才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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