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长风偏侧头看她。她两手搭在车前台上，紧咬着双唇，两道眉毛就快要纠缠到一块去。她嘴里连声喊着“快点，再快点”。
冷长风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受她感染，心里也跳得厉害。
他脚下用力。把油门一气踩到了底。
下班路上，车子多得很。他从小路穿过去，没有红灯，没有堵车，却有不少和他一样的飞车党。简直就和陌路赛车一样。
要是平常，蔚蓝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吐得天昏地暗。可是她现在所有的心都飞到医院里去了。只想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见到自己的宝贝。
车子停在仁心医院门口，冷长风还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她解了安全带匆忙去握车把，要开门下车。
冷长风手在她胳膊上一握。把她制住。
蔚蓝急喊：“你松手！”
冷长风皱眉睇着她：“我送你过来，你连句谢谢也没有？”
蔚蓝头也不抬，急促的送他：“谢谢。”
冷长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把中控锁锁上了，凝神睇着错愕惊讶，又心急如焚的蔚蓝。
“不诚意的感谢，我有理由要求双倍赔偿。”
“毕竟，我不是蔚小姐的司机。”
蔚蓝心中直冲起一把火。她扬手抽过去，只听到车厢里清脆的声响，她愤怒得面红耳赤：“冷长风！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这世上所有一切都该围着你转，由你摆布，被你戏弄是不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感觉很痛快是不是？”
“我告诉你，不是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这个贱人！”
蔚蓝痛骂。一脚踹过去。
冷长风因她一巴掌，对她那一脚也有了预防。却未动，坐在那里吃了她未穿鞋的脚尖一撞。
蔚蓝侧过身，伸长胳膊俯在他腹间打开中控锁。一眼也没再瞧他，赤着脚，只拿了包就一路跌跌撞撞跑进去。
冷长风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他茫茫的低头。视线在她刚才踢的那一处看，裤腿笔直，连一粒灰尘也没有。他又往自己腹间看。忽然闭眼往后仰靠在座椅上。
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说，不是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这个贱人！
冷长风拿手在脸上抚了抚。他起身要下车，视线扫见蔚蓝留在车上的一双鞋，他弯腰拿了一只在手掌心里比了比。粉红色的鞋尖。在他掌心里似一朵微微发颤的花。
他把两只鞋都拿起来，放到了副驾驶座椅上。关了车门，他没有下车。
蔚蓝跑到急诊室，家里的阿姨看到她过来，连忙把情况告诉她。
本来血库里已经没有存血了，新儿的血型又有点特殊，阿姨着急，怕出什么事，才打电话给她。电话刚打出去没几分钟，正好前面有个人过来献血，巧得很。和新儿血型相配。已经进了手术室。
蔚蓝长吐口气。她吊在嗓子眼的那股气松下来，双腿发软，阿姨连忙扶住她。
“我打了您的电话，想和您说一声的，可是您没接。”
阿姨在耳边说。蔚蓝没有心情再听这些，她摆摆手，靠在长廊的座椅上，人都像去了一半。宏休东号。
是个小手术，蔚蓝坐下不到十分钟，新儿就被带了出来。只是腿上割破了一点，缝了几针。因为打了麻药，小家伙睡得正熟。
蔚蓝看他左腿石膏纱布的，虽然阿姨和医生都说不严重，心里还是发毛。
她小心抱着孩子往病房里去，轻轻把小薄毯给他盖上。蔚蓝头靠着新儿仔细看他，心里那块烙铁放下来，她的疲惫也漫了上来。不一会，她躺在孩子身边也睡着了。
楼晋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母子俩一头，睡得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
蔚蓝睡梦里怕压到新儿，缩手缩脚很委屈，人躲到床沿边上，整个后背都掉在床外边。颤颤巍巍，下一刻就要掉下床的样子。
楼晋承摇摇头。他拿了薄毯盖在蔚蓝身上，小心抱着她要往一边陪床的沙发床上放。蔚蓝睡得浅，身体一离床板就醒了过来。看到楼晋承，她揉了揉眼睛，立刻要下来。
“别动，我累了一天，容易脱手。”
蔚蓝更要下来：“我自己走。”
楼晋承难得固执，抱着她不松手：“别闹了，小心吵醒新儿。”
他这么一说，蔚蓝不敢再动。扭头去看病床上的肉团子。
楼晋承把她放到沙发床上，蔚蓝一下子坐起来。楼晋承看着她：“不睡了？”
蔚蓝摇摇头：“不睡了。”
楼晋承点头。看着她不说话。
蔚蓝下巴朝新儿指了指：“我们到外面去说，我有事情问你。”
楼晋承颌首，扶了她起来，两人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到外面的走廊上。医院里静谧无声，从阳台眺望出去的世界灯火阑珊。蔚蓝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刚过。”
“仁心的食堂除了年末，24小时都营业。味道也还可以。你还没吃晚饭，过去吃一点。”
蔚蓝看了眼身后的门。楼晋承知道她担心什么，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搭，又收回去，说：“阿姨在隔壁房间，她会照顾新儿。”
“你也没吃吧。”蔚蓝从不怀疑他对新儿的用心，转身就往电梯走，“一起吧。没吃上午饭，晚饭也行。”
仁心的食堂在住院部的隔壁，单单一栋三层建筑，一楼是营养餐，二楼专供病人特餐，三楼是家属的用餐区，和外面的饭店没有什么不同。
蔚蓝和楼晋承要了个小小的隔间，正好两个人，说话方便又不招摇。
菜还没上，蔚蓝接连喝了两杯白开水。
“今天去画廊喝咖啡了？”楼晋承看着她接倒了第三杯水。
她有个怪毛病，什么都能将就着吃点，喝点。再不喜欢也不会挑三拣四的，说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就有一样，咖啡，她不碰。哪天喝了一口咖啡，就算是速溶的，她也能喝下两三瓶水，像洗胃似的拼命往肚子里灌。
蔚蓝咬着杯子喝下一口水，被楼晋承按住手：“少喝点，一会吃不下东西。”
蔚蓝挣了挣，没挣过他，摊手往后靠：“谁让你没事给我找邹亚夫的《情人》？我过去发痴，打消陶丽的念头，咖啡是不能不喝的。”
楼晋承眼里闪过一丝难言的光。
他眉间有一丝暗色：“那幅画，不是我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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