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的亲事成了，赶在过年前过定礼。
大妮带着两个孩子提了两封糕饼回来。
张氏瞧瞧后面问到：“怎么秀才女婿没回来？”
问就问吧，非当着宾客的面在大门口问，大妮脸红的不像样：“今儿还上课呢。看等会有空来没。”
小舅子订亲，王秀才未必连一个时辰都抽不出来？
大妮在家里劝了半天，王秀才油盐不进。道是自己不喜欢和别个一块说笑，有那时间看两页书多好。
大妮一口气在喉咙梗的生疼。当她不识字么，书房许多话本，天天翻。真这么努力看正经书，拿出劲未必就不能上榜？
又不是隔的远，走两步就到了，不愿意去不是打脸么！
回家还被自家娘亲拦着门口问话，大妮眼泪险些掉下来。
宋氏在后头喊：“大妮，快把孩子叫你娘带会，帮我做焖蹄膀。你奶奶就爱吃你做的味儿。”
“诶，来了。”
宋氏推了推顾小五，叫她去安慰安慰大妮。
大妮的屋子还留着呢，一应东西都是出嫁时的模样。
“大妮姐，你咋啦？有事别憋在心上，跟我说说呗。”
“没啥事。”
没事还眼泪吧嗒，女人就爱口是心非。
“我都十一了，还当我什么都不懂么。是不是王秀才欺负你了？我叫大牛哥去揍他。大牛哥！二狗哥！”
“小五！”大妮拉着顾小五，叫她别出声。叹口气道：“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碰到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婆婆和男人全靠运气。”
顾小五给她递帕子，知道大妮憋很了。
她整日的操劳这个，操劳那个。城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太太和宋氏是长辈，她不想拿家里事去烦。翠翠虽说住的不远，可她毕竟嫁的是谭平。
“你大姐夫每日除了教童子们读书，恨不得泡在书房不出来。叫帮着看下孩子都不管，我还当他多用功呢。后来我去书房的次数多了，才知道，用功用到狗肚子里去了，看的是话本。我识字不多，你教过我一点，大牛也教过，是正经书还是话本还不认识么。”
大妮擦了擦眼泪，放低声音道：“既是不用功，好好的教教书，孩子大了，领着一起学学字也好。我说小五妹妹三岁就跟着外家学呢，他倒好，一句话顶着我，说是没时间。”
顾小五听明白了，王秀才怕是觉得自己考不上举人的，干脆自暴自弃。反正周围人总在生孩子，总是需要读书的。他教教书，拿拿束修，日子还是过得的。
典型属于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不能说不好，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压力。但是他忽略了大妮身上的压力。
“我婆婆甚事不管，在外头说我苕，拿嫁妆补贴家用。可是相公每个月给的银钱还不够买菜的。更何况家里添了两个孩子，吃的穿的，样样花钱。叫她帮忙看一下孩子，瞅见相公就说自己带孩子带的腰疼。我做好饭了，她叫我看孩子，'自己端饭菜上来，说是自己做的。”
王秀才以前一天给他娘十个铜板买菜，现在还是给十个铜板大妮。他忽略了家里添了三个人的事实。王秀才的娘呢，把儿媳妇当情敌，有些争宠的意思。
“老太太看着还好，偏一味的惯孩子。孩子走的好好的，要我抱着，说孩子走的累。都三岁了！哪家孩子不走路的！相公躲书房不想出来吃饭，老太太叫我端进去喂他！说我没伺候好男人。”
大妮一长串料爆出来，雷的顾小五外焦里嫩。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大姐，我娘没跟你说过桃源村招夫子的事么？如今学童太多，正是缺夫子的时候，大姐夫既无心向学，去桃源学堂不好吗？”
“我探了探口风，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想了想，把婆婆和太婆破丢在这，怕人家说嘴，我就没接着提。”
“你婆婆不是就大伯娘差不多年纪么，哪里就到做不动的时候了。况家里老太太腿脚还算轻便，城里离桃源村又不远，三日一休沐，方便的很。”
顾小五调整了下坐姿，对大妮说道：“我觉得大姐夫应该是想去的有面子点。回头我讨个帖子来，请小舅舅下给他，他肯定乐意去。不过大妮姐，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你手上不是有嫁妆银么，去桃源村买块宅基地，做两间房。等大姐夫踏踏实实在那做夫子，孩子略大些，你就去铺子里做事。卤肉铺子也好，其他铺子也行，或者你自己摆个摊子。若是你婆婆和太婆婆要去一起住，正好，你带孩子和姐夫住学堂宿舍，'正经不差。学堂里包饭吃，随便哪个田间地头种点菜，到时候城里的房子租出去又是进项。还愁日子过不好么。”
城里的穷人穷起来比农村的穷人日子过起来还差。
顾小五一条条的给大妮捋清楚。
“我知道大姐夫肯定不喜欢从城里到乡下去，觉得跌份。你得告诉他桃源村常有京城权贵过去游玩，还有国子监学生办诗会，前次昌平公主的驸马爷还进学堂看孩子读书。不管如何，能在大人物面前露回脸，不比窝家里死读书强？”
“桃源村的藏书楼，那是国子监祭酒都夸赞过的，许多学子慕名而来。大姐夫身在宝山还怕空手而回么。”
大妮算是明白了，顾小五的意思是叫她拿“功名利禄”吊着王秀才呢。能考上秀才，已经是非常难得。如今两次考举不中，灰心丧气但是肯定还是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出人头地。
桃源村现成的人脉关系，姻亲故旧，哪里就疏远了。请上门去做个夫子，面子里子都齐活。时不时能碰上个达官贵人，指不定哪天就赏识了也未可知。
只要大妮把今儿顾小五的这番话回去彻彻底底告诉王秀才，他肯定动心。
大妮哭了一场，又被妹妹劝好了，心里舒坦了不少。
“小五，大姐是不是特别不争气。还要你一个孩子来安慰。”
“哪有，大妮姐最好了。放宽心，日子会好起来的。”
观大妮语气和行事，虽然对王秀才颇多怨言，但是更多的还是来自不好相处的婆婆和经济上的压力。
总不能上去就劝离吧，小两口还是小两口。只能想办法帮着改善一下环境。
毕竟，是温柔给梳头的大姐，抱着去看花的大姐，好吃的留着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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