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乔窘迫地捏紧了拳头，又旋即放松。
她故作镇定地说，“祖母何故有此一问？乔儿每个月都有月例，朝廷也有给一定的俸禄，待遇可比芙儿和浩儿都要好上许多。”
“更何况你也知道乔儿平日不喜珠翠，连梳妆打扮都懒得应付，脂粉钱都能省了不少，怎会没有余钱？”
李太君见李珺乔不承认，也没有急着诘问她，反而默默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李珺乔看着老祖宗颤颤巍巍地走向了衣橱的方向，便马上跟了上去，搀扶着她的手肘，关切地问道，“祖母想找什么？可是冷了需要斗篷？你坐着就好，乔儿帮你取。”
李太君却摇了摇头，顷刻之间从衣橱中翻出了一个梨木盒子，递给了一旁的李珺乔。
在李太君的示意下，李珺乔打开了那一个梨木盒子，发现里面装着的，竟是抄家以来，她让今夕到典当铺典当过的首饰。
“祖母你……”
李珺乔看着那些首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老祖宗明显已经知道她靠着典当自己的钗环珠翠来补贴府里的开支，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祖宗居然把这些珍宝全数赎了回来。
只要一想到刚刚自己还在祖母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时，李珺乔就觉得一阵脸红。
李珺乔的窘迫被老祖宗看在眼里，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抚上了李珺乔的肩上，爱怜地说了句，“乔丫头，既然撑得如此辛苦，为何你却从不吭一声？”
李珺乔看着这个头发斑白，满身病痛的老人，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岁，却仍然要为儿孙忧心，不禁心头直发酸。
她原本觉得不过是多费几个钱，对她来说着实不打紧。但祖母的话却让她感到，原来她的付出有人看在眼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委屈的。
她独来独往惯了，虽然在穿越前她的生活一塌糊涂，也没人在乎她吃饱穿暖了没有，自生自灭的日常让她生命力顽强，所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难过。
但看着这个心里眼里都有她的祖母，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亲情，可以如此温暖，暖得把她心底的冰山，一层层融化。
她有些想哭，但眼泪却十分倔强地停留在眼眶，徒留一双眼睛红红，如同被火熏过一般。
“祖母，我不委屈。”李珺乔悠长地吸了一口气，去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情。
她看着那个盒子，突然想起典当这些首饰时换了不少银钱，要想把它们全数赎回来，恐怕没有两三千两银子，做不了这件事。
于是她倒吸了一下鼻子，问道，“祖母，这些首饰明明已经是死当，你是怎样把它们都取回来的？再说了，我看过账目，府里每个月紧巴巴的，应该没有余钱了……”
李太君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便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是觉得凭祖母的月例，买不下这些首饰对吧？”
她缓缓解释说，“城东那家当铺，是当年娘家给我的嫁妆，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直接收于囊中，只能挂在侄子的名下，由他代为打理。”
李珺乔一惊，这也为免太过巧合了吧？当初她没有在城内的大当铺里典当，就是怕会被府里其他人发现她私藏的珍宝不在少数，所以才故意绕了远路，去了城东的那一家典当铺去典当。
正如经常替李珺乔跑腿的今夕说的那样，那家典当铺的掌柜压价厉害，态度也不好，每次过去都得看掌柜的脸色，明明是光顾他家的生意，却像求着他办事一般。
但那家典当铺的好处也很突出，首先它地处隐蔽，李珺乔出入也不必特别地换装，反正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其次，掌柜的嘴巴严也不好奇多问，起码他是知道李珺乔和今夕的身份，却从没有对外多说一句话，也从没有问东问西，往往是钱货两清，当场结账。
所以李珺乔才会愿意在他家典当，却不知那家典当铺竟是祖母的私财。
想必正因为典当铺名义上的东家并不是老祖宗，所以李家蒙难之时，这家典当铺才得以成为漏网之鱼。
虽然李珺乔知道这话不敬，但她还是耐不住好奇，问了出口，“既然祖母有这家典当铺，为何在大家以为山穷水尽的时候，祖母却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祖母笑了一笑，“傻丫头，当时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李家，只要李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怕这家典当铺也难逃一劫。”
“何况了，李家一帆风顺久了，人难免变得保守和享乐，我倒想知道，在风雨来临之际，谁才能掌舵，帮助李家这艘船度过危机。”
听了老祖宗的解释，李珺乔才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自以为隐藏甚深，结果却在老祖宗的眼底之下，无所遁形。
李珺乔把盒子合了起来，重新递给了李太君，“祖母，我知道你疼我，但既然我已经把这些首饰典当了出去，又得了银子，那我和当铺之间的交易也算完成了。即使那家典当铺真正的主人是你，也不能例外。”
李太君素知李珺乔倔强，便说，“你既然说了这些贺礼和首饰珍宝都已经属于我了，那我要怎样处置就得按我的心意了。我不过是想把它们都留给我最疼爱的孙女儿，这又有何不可？”
李珺乔还是坚拒不受。
然而老祖宗并没有放弃每一个可以说动李珺乔的机会。
她语重深长地说，“如今府里百废待兴，你身上没有半点银子，难免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不得舒展。如果乔儿觉得白拿了这些贺礼，那就当祖母借给你的本钱，以后账面上有盈利了，你再还我。”
李珺乔虽说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不得不承认，有钱能使鬼推磨。
府里里里外外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数不胜数，单靠她节流，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她尚未想到更好的开源途径，眼前的这些珍品，就如及时雨一般，能救一时之急，所以她在犹豫。
她衡量半天，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既然祖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乔儿就先受了这盒子的珠宝，其他贺礼，依旧放在祖母处。但乔儿也在这里跟祖母保证，必不会让祖母做亏本生意的。”
李太君费劲唇舌，此刻见她终于松口了，感叹了一声，“乔丫头有志气，不愧是我们李家的好女儿，那祖母就等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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