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白莲教匪们很满意。
因为何瑾同志，简直就是模范人票儿的榜样。一路上，他非但不逃跑，反而还主动抱着许老虎的腰，生怕从马上掉下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也是有啥吃啥，一点都不挑肥拣瘦。
甚至，有时要下马翻山步行的时候，娇滴滴的柳寒霜姑娘行走不便。搀着柳寒霜的何瑾还主动充当了狗腿子，语重心长地劝道：“寒霜姑娘，要认清现实啊。咱现在可是人票儿了，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哈......”
连许老虎有时都看不下去了：“何公子，我们身上脏，霜仙子冰清玉洁的身子，自不能让我们沾染。你是勋贵之后，就不能主动背一背？”
何瑾却不愿意了：“她又不是我媳妇儿，凭啥要我背？”
钢铁直男，就是这么有原则！
就这样，一众人轻轻松松地翻越过荒山野岭，天黑之前抵达了山下的一个小村落。
何瑾环顾四周看了看，忽然便开口道：“许头目，这里应该就是盘踞在太平县，白莲教老巢的所在吧？”
话音刚落，何瑾便发现一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好在这样的经历多了，他也有些麻木，继续道：“气性不要这么大嘛，我就是发表一下意见。”
许老虎这才拦下那柄钢刀，笑呵呵地问道：“不知公子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嗯......”何瑾一指小村落的建筑，忍不住笑道：“你们这个村儿，太有钱了......”
“哦？......”许老虎一愣，根本不明白何瑾的意思。
何瑾却信手指指点点，解释道：“你看你们这些房子，一个个都用青砖建造，还铺着条石地基。”
“我虽说没怎么下过乡，但也认识宋大力、还有府中的那些农家子弟。他们的房子好的也是土坯房，差点的就是茅草屋了，普通的村落哪有像这里这般富裕的？”
许老虎闻言一惊，忽然觉得何瑾说的很有道理。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对：“难道，我们舵主连这点都想不到？”
“为了能抓住我，设下一明一暗计策的人，当然不可能这点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他又不得不如此。”何瑾嘿嘿一笑，拉着许老虎后退了几步，让许老虎纵览无遗后，才问道：“看出来了吗？”
许老虎愣愣摇头。
何瑾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表情，看向一旁的柳寒霜，道：“寒霜姑娘冰雪聪明，想必已看出来了吧？”
柳寒霜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沉思片刻，才说道：“奴家不太懂，但这些房子不像寻常村落房舍那般方方正正，反而建的歪七扭八，更像是易守难攻的堡垒。”
“不错，就是这样！”给了柳寒霜一个赞许的眼神儿后，何瑾才继续解释道：“这就是你们舵主的两难之处了。”
“为了防止朝廷清剿，他必须将这个巢点建造地固若金汤。可同时，又因为这个村落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忍不住生疑。”
许老虎一听，顿觉恍然大悟。
可再想想，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但具体哪不对劲儿，他却说不上来。
倒是柳寒霜先他一步反应过来，疑惑问道：“公子，既然这村落如此显眼，为何直至现在，还未被朝廷发现？”
何瑾面色一下就变得郁闷萧索了，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还不是朱元璋那个土鳖，弄了个什么‘皇权不下乡’的制度，使得整个大明社会碎片化，成了你们白莲教最好的掩护。”
穷苦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可谓是很亲民的一位皇帝。
他有感当年贪官污吏鱼肉乡里，百姓不堪其苦的状况。登上皇位后，便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套民间自治的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县衙只能管到县一级。县以下的乡和里，就由甲首大户这些良民，出任里长、老人、粮长来负责管理。
可惜这一套模式，朱元璋以为能达到‘良民治良民’的效果。但实际上，却造成了朝廷权力的真空，社会的碎片化。
朝廷权力不下乡，导致偏僻的村落就成了藏污纳后、无法无天的所在。
例如眼前这个村落，官差根本来都不来，县衙那里最多有个记录，哪知道白莲教的老巢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假如我猜的不错，你们的舵主早就让人贿赂了乡上的里长、粮长、老人。这些民间代表目光短浅，只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会管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何瑾说起来后，就觉得有些收不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感叹道：“推而广之，你们整个白莲教，其实就是在这种朝廷权力真空下、社会碎片化的环境里，发展壮大起来的。”
他以为这话说完，怎么也会引来这些白莲教徒的刮目相看。可想不到，在场所有白莲教徒，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就连许老虎这位头目，愣了大半晌后，才忽然装作一副哈哈大笑的样子，道：“想不到你这等勋贵子弟，竟也如此目无朝廷、心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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