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菁菁在人群中意外看到了顾焱，顾焱从不凑热闹，今天这个场合顾焱不仅来了，还就站在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牛棚的木板门，好像要透过斑驳的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况。
阮菁菁想起，牛棚里好像有一个老头是顾焱的叔叔。
那群人在里面一直待了近两个小时，天都黑了，才又一窝蜂地开车走了。
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和白守业交待什么，大家也不知道这伙人到底干什么来了。
那些人一走，顾焱第一个就进了牛棚，压根就没在乎身后的窃窃私语。
阮菁菁心里还算平静，这个时候，这场祸事应该也接近尾声了，这帮人想必也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就算是，也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阮菁菁和沉默的知青们结伴回了宿舍，个人心中都有些波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城里，不知道在乡下还要待多久。
平时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也没工夫想那么多。
今天看到了那些小汽车，心里埋藏的对城市的记忆就又都苏醒了。
……
顾焱在牛棚待了近半个小时才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吵闹声。
“爸妈你们看看，那帮人还没走呢，老三就急三火四地往里进，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和那群人有关系，这不是又往家里惹祸事吗？这些天遭的罪还不够吗？”
李小红尖锐刺耳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远远的顾焱就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想怎么办？你二叔在里边，你们不去看看，还不让老三去瞧瞧？”
顾守家在家里一向话少，但是今天心里憋屈，二儿媳妇还这么吵吵，让他心烦不已，忍不住出声斥责。
“我不管，反正不能再让那人连累我们了，走出去村子里的人都避着咱们家，这都多少年了？早就说了，断了关系咱们家就能过好了，你们非不听。反正我是受够了，不能在有牵扯了。大嫂，你说句话，是不是这么个理？”
李小红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趋利避害是个人都得这么做。
张玉翠看了看自己男人，斟酌着开了口：
“奶奶，爸，妈，这些年咱们家确实受了不少苦，以前咱们怎么样都行。现在……”
说着，张玉翠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一双儿女，继续说道：
“现在，铁蛋和念念都逐渐大了，懂事了，咱们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咱们一起遭人闲话啊。”
老大猛地看向自家媳妇，满眼不可思议，仿佛是没料到平日里一向懂事孝顺的媳妇会说出这种话。
张玉翠说完这些话，低着头专心的顺着铁蛋的头发，并不看向老大。
顾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到院子，站在大家面前表态：“那是我二叔，你们可以不管，但是不能要求我。无论如何我不可能不去看二叔，也不能和二叔断绝关系。如果你们有意见，想怎么办我都没有意见。”
李小红和张玉翠可能都没想到顾焱的态度这么坚决。
但是院里的其他人心里都明白，顾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二叔不来往的。
从小顾焱就喜欢围在二叔身边，成天天跟二叔俩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二叔也喜欢顾焱，二叔说这么些孩子里，就属顾焱最聪明，长大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后来二叔上学走了，听说还挺厉害的，那个时候也经常给顾焱写信。后来出了事，二叔一个人回来了，顾焱就经常去牛棚看二叔，陪二叔说话。
闹得最凶的那几年，顾焱也不怕，也照样去找二叔。
后来，日子过得稍微平顺了一些，也不怎么有人折腾那帮人了。那以后，李小红才嫁进来，对这些事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现在一听顾焱这话，立马就跳脚了。“那怎么行，老三你不能这么自私，要连累这一大家子人吗？”
“顾磊，你倒是说句话呀？”李小红这么闹，今天顾磊都没瞪眼睛，李小红胆子就更大了，伸手推了顾磊一把。
顾磊侧了个身，躲开了李小红的手，但是依旧没吭声。
李小红也不在乎，反正只要顾磊不急眼，她咋闹都不怕。
“反正我不同意咱们家任何一个人，再去牛棚，真招的我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那你就出去，从这个家搬出去。”一个有些嘶哑但底气十足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
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躺椅上的老太太身上。
李小红也傻了，她也没想到老太太会是这个态度。
被赶出去可不行，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了？
“你们这是欺负人。凭什么让我出去？要出去也是老三出去。”李小红脑子已经开始不转个了，气血直冲大脑。
“可以。”
顾焱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俩字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出去，不连累你们。”
“不行。谁敢让老三出去？老三做错啥了？有我在，谁敢欺负老三，就给我滚。”
李春花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站起来，怒视着李小红，这个搅事精，一天不打就找事，看我不削死她。
李春花气得左右扫视去找扫帚，顾焱忙拉住李春花，让李春花坐下，又一次强调。
“我可以出去，从此和这个家没关系，可以不连累大家。妈，你和奶奶、爸爸要是愿意，随时可以搬过去找我。”
张玉翠听到这忍不住了，“老三，你这说的是啥话呀？谁能把你赶出去啊？这不是让村里人笑话吗？再说了，爸妈奶奶去找你算啥呀？我们是老大，以后我们肯定是要养活几位老人的。”
老太太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抻了抻衣襟，说道：“老三说的，也行。要是老三搬出去，我就跟着老三一块走。”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
顾守家紧嘬了几口旱烟，把烟头仍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
“这事先别提了，以后再说。谁容不下老三谁就自己卷铺盖滚出去。”
李小红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索性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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