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孤独，消极听命，看不到未来，是每个蹲牛棚的人共同的状态。
老张头的话一直在父亲耳边萦绕，他要活，不会再让自己死去。他信老张头。
父亲乖巧了，老听头头儿话了。就连十岁的小孩子，父亲见了都点头哈腰，让干啥就干啥。
父亲把老张头说的话 ，变成自己的话，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出来。希望给同事带去希望。都听得懂，就是都藏在心里，不敢拿出来议论。
最近，每天有两顿粥喝。白天切喂马草。日子好过多了。父亲预感觉他们快要离开了。
老张头每天都看着这几个人，给他们分配队里的活儿干。干活回来 ，父亲在被子底下总能发现吃的。烤黄豆，呼土豆，玉米饼渣子。父亲会在半夜躲在被窝里吃掉它们。
白天干活的时候，王丽娟被叫出来了。女生那边，就剩她自己了。两个多月，她被折磨得面黄肌瘦。能见到身上有很多淤青。估计，她的倔强让她吃了很多苦。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见到现在的她，会心疼成啥样。自从进了牛棚，和家人都失去了联系。
父亲用同样的办法自言自语，念叨老张头的话。希望王丽娟能听得懂。这位父亲的引路人，父亲多想帮帮她。
活干的差不多了，大家围坐在院内井口旁，打了一桶水，喝水充饥。大家无声地互相鼓励着。目前，父亲是最想大家都平安无事的。
第62章 王丽娟出事了
十月中旬，天气变冷了。呼吸都能看到白色的气体从嘴巴里飘出。
意料之外的是，王丽娟作为典型了。
几个娃冲上去，推搡着王丽娟。过去多么干练有才华的年轻女教师，就被这些长歪了心眼的家伙，想方设法定罪名，毫无底线。
头头命令娃：“去，打一桶水拎来！”
水回来了，头头把水桶里的水倒掉一半，然后，用麻绳系好，挂在王丽娟的脖子上。一个弱女子，禁不住啊！父亲偷偷使眼色，递口型。“认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王丽娟摇头了。这是宁折不弯啊！
只一会儿功夫，王丽娟腿发抖了，额头渗出了汗珠嘴唇发紫。
老张头过来提醒：“别闹出人命。”
头头把水桶取下来，王丽娟失去重心，摔倒在台阶上。
王丽娟喊道：“我死也不认。”
几个大老爷们，就是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功心切，也不能伤害一个女生。大家心里明白，王丽娟哪里出错了，明明是头头儿想抓她当典型，
王丽娟鄙夷地看向父亲这边的男人，笑道：“亏你们还是男人，哪有一点骨气！”
闹场结束了，男生累了，乏了，倦了，无奈了。只想马上闭上眼睛睡过去。很快，屋子里就响起了鼾声。
王丽娟无法入睡。让她认罪，那是万万不能的。不认罪，被这帮可恶的家伙乱扣帽子，侮辱她的名誉。折磨她的身体。啥时候是个头啊！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
她拿出纸笔，给丈夫和女儿留下了遗书：
“亲爱的丈夫和女儿：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人世。虽然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但是，可怕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我甩不掉。我没有错，我是党培养的教师，一心扑在工作上。何罪之有！我写的诗集也是赞美社会主义建设的。我没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以死证明，我不认罪，宁死不认。
给我强行定罪的是赵大江。
爱你们！
王丽娟绝笔！
六六年十月二十五日。”
王丽娟把绝笔信，放到老张头的门口。应该是她最信赖的人。
做完这一切，换好衣服，用梳子把两条辫子梳的很光滑。然后，走出那间让她感到厌恶的屋子。直奔那口水井，没做任何停留，“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老张头发现了信。私藏了起来。那封信也能证明不是他工作的原因，而是赵大江借题发挥，无端整人，是他的责任，他逼死了人。
老张头先是去了牛圈，没人在那里上吊。人应该是死了，可找不到尸体，他没发交差呀！他敲响了父亲这屋的门，说明了来意！大家都挺吃惊，赶紧起床，满院子找人。大门锁着，肯定出不去。
最后，还是老张头打水准备喂牛，发现井里有王丽娟的尸体。已经漂浮到水面了。老张头拿了一根粗绳子，一头拴在井轱辘上，另一头甩进井里。父亲很痛苦，把打井水的绳子往腰上一缠，绑紧了。几个同事按住轱辘把儿，慢慢儿把父亲放下去，父亲七十多斤的体重，几位还能驾驭得住。井不深，父亲很快就下到了井水里。把老张头扔下的绳子拴住王丽娟的两支脚脖子，打了死结。眼泪模糊了双眼。自己攀着绳索出了井口。
几个人合力拽王丽娟。已经浮肿了，很重！
王丽娟被几个人捞出井口，平放在一块木板上。王丽娟双目紧闭，走的很安详！看来，她去意已决。父亲去她的房间，拿来被单，盖住尸体。大家都泪目了，向死者恭敬地敬了三礼。
向政府汇报，只有老张头有资格出去。他并没有直奔政府，而是去了学校。现在的校长还是老倔头，因为认罪态度好，又没有摁住他的理由，关了两天就放了。不过，他只是傀儡校长。
老张头愤愤地进了校长室，报告王丽娟的死讯。老倔头老泪纵横，无法掩饰内心的不舍与痛苦。
分三路：一路，校长派亲信去通知王丽娟家属；二路，老张头去县委通知；三路，校长带领导班子去现场。
不久，所有人都到位了。因为是横死的，不能回村，不能进祖坟，这里也不是安放尸首的地方。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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