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教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老头俏皮地眨眨眼：“配合警察办案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他们想问什么，你如常说就可以了。说不定你学习过的心理学知识就能给警察破案帮上忙呢？”
魏教授鼓励地看着梅礼。
毕竟是常年浸淫心理学的大拿，梅礼根本分析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对方的表情更是毫无破绽。
“您说的对。”她将目光投向被魏教授小心挪到身后窗台上的那个相框，照片上面的魏教授比现在年轻不少，他站在妻子和女儿身后，一家三口笑得特别好看。
“那是您女儿吗？”梅礼问道。
一直以来稳坐泰山的魏教授似是猝不及防被人打乱了节奏，戳到了软肋，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水，也半转过身去，目光温柔地在照片上流连：“是啊。几年前的老照片了，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去M国旅游时拍的。我妻子喜欢这张照片，非要我放到办公室里，我就带过来了。”
说是这样说，梅礼却能看得出他对照片的珍视。
“您女儿真漂亮，看起来也很优秀，她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魏教授的眼中划过一抹心痛，又很快消失：“她是学外语的，是企业的外语讲师。”
他慈和的目光落在梅礼身上：“说来你们也有不少共通点，她不忙的时候也喜欢去福利院做义工。常在假期带着画笔和儿童读物去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讲故事。”
老人家大概都喜欢向人炫耀自己的孩子，他从离他最近的抽屉里拿出不少笔法稚嫩的涂鸦，乐呵呵告诉梅礼：“这些都是她从福利院带回来的，说是那些孩子给她画的画像。挺不错吧？”
看着画的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梅礼硬着头皮点头：“是不错。很……别出心裁……”
正说着，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魏教授这才抬头去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你父亲在楼下等的急了吧？”
梅礼当然没有什么父亲等在楼下，她摇了摇头：“不是我爸。是我们班级的群聊。他们在讨论今天警察来学校的事。说警察要调查的是两起杀人案件，被害人都是被人从身后电晕后勒死的，但警察实在是不咋地，到现在连凶器和目击证词都没找到。”
魏教授惊讶地把老花镜重新戴上，想要看清楚梅礼手机上的内容：“这些消息你们都能知道？”
梅礼欺负老人家一辈子搞研究不懂这个，理所应当地晃了晃手机：“当然了，现在可是网络时代。”
魏教授看起来受到了很大震撼，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能给我说说吗？”
梅礼乐得他打听这些：“我先跟您说最新的一起案件吧。”
“死的是个男的，据说是个酒吧老板。案发地点是在中央公园的小树林里。那一带人不多，附近也没有便利店或者ATM取款机，公园经费不足，里面也没有安装摄像头，是以警察没办法调取现场周边的监控。”
魏教授认真听着，怕自己年纪大了记不住梅礼说的内容，他还特地拿了张白纸，一笔一划地将一些重点内容记录下来。
“在这之前还有一起杀人案，死的是个富二代，两人被杀的手法一模一样。”
梅礼笑了笑，配合着放慢了语速：“凶手在杀人后带走了两名被害人的随身物品。”
魏教授写字的笔顿了一下。
他当然要停顿，因为无论是梅礼还是魏教授其实都知道，凶手带走的只有死者的手机，对方身上的财物可是好好的留在了现场。
梅礼继续往下说，她在魏教授面前绝对不会说假话，最多是模糊掉关键点或避重就轻忽略掉一些内容。
面对这位资深的心理学学者，但凡梅礼露出一点儿马脚，谈话也就无法再顺利继续下去了。
“你对这两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吗？”魏教授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内容问。
他是真没想到，梅礼这里居然掌握了这样多的案件相关内容。
梅礼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唇瓣：“我觉得这是一起计划周密的杀人案。”
魏教授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认为凶手是随机杀人，而是专门冲着死者去的呢？”
“因为两起案件中的被害人都是人渣，很难让人不在意凶手的作案动机啊。”梅礼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这类的案件多是报复杀人，求财的可能性太低了。”
魏教授的手重新拿起钢笔，在纸上添上了连环杀人案的字样：“你认为是连环杀人案吗？”
魏教授的字迹方方正正，是最标准不过的楷体。这在老教授中很难得，老一辈总是更喜欢写意一般带有浓烈个人风格的笔迹。
一直试图引导魏教授往自己想搭建的话题谈话的梅礼看着那工整的字迹，突然出其不意打破了这种平和的对话：“您觉得伤害了您女儿的人该死吗？”
魏教授干净的笔记上留下了一笔重重的墨字，彻底破坏了他黑白分明质地有序的工整记录。
魏教授缓慢地抬起头，看不出是真的震惊还是故意做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轻轻放下笔，仔细将笔帽扣好，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会以学生的身份一直将谈话维持到结束。”
对于梅礼不吭声的无言回复，魏教授也没有介意。
打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这个小姑娘有些不对劲。
气质太沉稳了，不像是没出大学的学生。
但最初，他以为小姑娘是警察，可谈话中她随口泄露出的信息又像是在刻意提点他，说的也是警察绝对不会向外界透露的案件细节。
如果说是想要偏向他，对方话里话外又暗藏了陷阱。
这让魏教授有些摸不清楚梅礼究竟是敌是友，更是拿不准梅礼来见他的目的。
魏教授将身后的相框拿在手里，手指眷恋地摩擦着相框的边缘，从梅礼进门后眼中第一次流淌出了真实的悲切之意。
伤害了女儿的人该死吗？这个问题他也曾反复问过他自己。
“其实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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