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鸠听到姜宏放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之徒？
当初又是指着夫人骂她鸠占鹊巢，又是怂恿韦氏下毒，无所不用其极地逼她出府，如今她答应了，他却反倒指责她闹事，还要不要脸！
姜倚宁拉住即将冲过去的良鸠，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争输赢，而是拿到和离书。
“就这？”白氏一目十行扫完和离书，隔空晃了晃，“这原因写得含糊不清，内里的真相如何谁都不明白，等和离后你们在外造我谣毁我名声，我恐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姜宏放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怒火令他喘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个文官，又是掌礼乐、学校、外交等的礼部官员，自然明白该如何把和离书写得清楚明白，但他就是不想写，就是想要模棱两可以便姜太夫人等人大做文章。
和离与否，本就该由他决定，而不是白氏这种无知妇孺来左右。
可她不但主动提了此事，还找来靠山，逼得他不得不答应和离，这于他而言是莫大的羞辱，所以她和离后就该被风言风语所累，这是她反抗他的报应！
也许是当年二人新婚之时，白家的富丽堂皇令姜宏放自尊心严重受挫，所以纵使他理智上还想要等姜倚宁攀上谢屿崇后跟着风光，但他却无法忍受白氏主动放弃他们的婚约。
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喜欢任何东西都能唾手可得不喜任何东西也可随心所欲地弃之如敝履的富家小姐，而他，无论多么努力，都始终是她说要就要说弃就弃的蔽履。
见状，白氏面不改色，既不畏惧也不去赔不是。
之前她在意他的时候，自然会因他的情绪而或喜或悲，可如今下定决心与他彻底断绝后，他的情绪对她而言一文不值。
刷刷刷——
“你敢！”姜宏放望着被白氏撕成碎片的和离书，双目瞪得似乎要裂开一样。
姜太夫人、姜雪茶及君姨娘也被刺激得失了仪态，脸色煞白地往前扑，等和离书被白氏扔向空中，如雪般纷纷扬扬落下，他们失望地停下了脚步。
“你提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如今又要闹什么妖？”
姜太夫人对白氏的恨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也亏得她当了近二十年的“太夫人”，对自己的言行有一定的束缚，否则说不定她会当众朝白氏动起手来。
“放心，你们这狼窝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这和离书我今儿是肯定要签的，只不过不签那种不清不楚的。”
话音刚落，一双纤纤玉手就将笔墨纸砚都给递到了白氏面前，她顺着手臂往上看，就对上自己小闺女古灵精怪的模样。
“母亲，今日头脑格外清醒，值得表扬。”
小小的声音萦绕在耳畔，白氏不免失笑，正要将笔墨纸砚摆放好，便见姜倚宁动作比她还要快，研好磨、铺好纸，再把狼毫沾上适量的墨递到她面前，似乎比她都要急上几分。
她点了点她的鼻尖，提笔写起新的和离书来。
母女俩的互动气得姜宏放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一个比一个更急于摆脱他，他究竟是洪水猛兽还是令人作呕的腌臜物？
“姜倚宁，我好歹是你亲爹！”
闻言，姜倚宁撇撇嘴:“我也没否认啊。”
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但父女之间有多少情分就不一定了，他待她从来都没好过，以后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幸亏姜宏放听不到姜倚宁的心声，否则他当场就能被气晕过去，眼下正相反，他被她的那句“没否认”给安抚住了，甚至暗暗感叹果然是血浓于水，不像某些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什么时候还嫁妆？”白氏写到此处，停下来询问。
姜宏放面如土色，他哪里知道？
他把家中所有财产都凑到一起算了算，除了那些处理不掉的嫁妆以外，凑到的钱还不够其余那些嫁妆的零头。如此高昂的嫁妆，叫他一个年俸仅一百八十两的礼部侍郎怎么还？
“雪茶！”君姨娘紧张地摇着姜雪茶的手，姜雪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你嫁进来这么久，家里又经历了几次搬迁，那些嫁妆多多少少有遗失的，给我们些时间核对和筹钱，三个月内我们一定凑够。”
她收到消息，推迟许久的相亲宴终于定下在三日后举行，到时候谢屿崇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而同样会被算计的姜倚宁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等三天以后，她们都未必能找上门来要账了。
也许是白氏早已打好了腹稿，两份和离书不用多久就写完了，指甲盖大小的字洋洋洒洒写一整页，不只是标明二人和离仅仅是因为感情不和不涉及德行问题，还明确写了姜家会如数归还嫁妆。
姜倚宁趁着晾干墨迹的功夫将其看一遍，而后在石桌底下偷偷给白氏竖了个大拇指。
一是因为白氏这时候没犯傻。
二是因为她知道取舍，和离的原因就是个大难题，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名声，但如果她写因为姜家德行有亏，那么姜家人肯定不答应，如果她不提姜家人，而是只写自己无愧于姜府媳妇的身份，又会显得太过刻意，被有心人操纵一下，恐怕就会有人非议她就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姜家的事所以才心虚特地留下能证明“清白”的证据来。
如今这样，虽然便宜了姜家上下，但是既能和离又能保住自己的名声，算起来并不亏。
再说了，为了姜雪茶能顺利嫁进南修仪府里，姜家上下定然会迫不及待扶君姨娘上位，届时稍有点脑子的人就能明白姜宏放和白氏之中谁才是过错方，和离书维护得了姜家人一时的体面，却维护不了一辈子，他们该受的鄙夷迟早要受。
墨迹已干，姜倚宁将两份和离书分别递给姜宏放和姜太夫人看。
二人本还想鸡蛋里挑骨头，但见白氏所说的内容都是之前商定好的，无任何一个错处让他们挑，他们就跟一拳砸在棉花上似的，有气却无处可发。
姜太夫人将和离书丢给姜宏放，翻着白眼道:“到底是被夺去皇商名头的破落户，连这点嫁妆都要写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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