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先生可能注意到了我们俩都注意不到的东西。”渡边说。
路明非停了下来，仔细聆听。
说实话，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平静，就像是忽然获得了印度苦行大师的一生感悟，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会在心底产生任何波动。
路明非也知道，这种境界无法长久，说不定下一秒就会重新回到之前一惊一乍的状态。
——因为他并非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境界。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路明非确认了一点，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于上方，也不是前后左右的任意方向，而是……
地下。
他低头，只见地上的骸骨同四周的阴影搅合在一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吹拂在髑髅的骨节上，弹出如同珍珠落盘的响声，似乎下一秒它们就会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是可能的吗？
路明非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白石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清水每五分钟就会向我报告白石的情况，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异常。”渡边迅速回答，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总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路明非有些头疼，“你刚才说用神乐铃封住那些水……成功了吗？”
“起了一点效果，那些‘水’的流速变缓慢了，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得找出‘水’的源头才能彻底阻止这种‘水’的流动。”渡边轻轻摇了摇头。
路明非看向鸟居背后的岩层，只见那些所谓的“水”的确流得没有之前那么快了。
他观察到黑色的流水渗入了洞穴内的泥土之中，使得这里的土质变得潮湿，甚至发出一种乡下才能经常闻到的腥味。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不知道多少次出现了，这一次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路明非还有些诧异和恐惧的话，那么在重复了许多次之后，他开始习惯了。
“那个声音还在，这里肯定不对劲，但是……就这么点地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路明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他来到旧东京也只有两天而已，神社也好，神孽也好，怪异也好，他都不够熟悉。
仅仅只是听渡边的讲解可没办法搞懂这些东西，就像是你仅仅听数学老师讲题也是无法提高数学成绩一样。
这东西得靠实践。
“应该是某种生物的灵魂，只不过相当不完整，简直就像是……自然脱落下来的碎屑一样。”渡边指着慢下来的水流说，“如果我的猜想成立，那么这种生物一定相当古老，而且……体积很大。”
“古老，而且体积很大……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水有可能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路明非张大了嘴巴。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神孽的形态多种多样，他们大多数是人，但有些可以变成别的，比如说……龙。”渡边举了个例子。
“龙？”路明非反应慢了一拍，“哪种龙？有翅膀的还是没有翅膀的？西方的还是东方的？”
“长翅膀的，不过和你想象中的恐怕有点不一样。”渡边回答。
“你见过？”这回路明非是真的诧异了。
“很奇怪吗？巫女的职责就是杀死神社的敌人，而神孽正是神社重点剿灭的对象，我肯定见过。”渡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啧啧，屠龙啊，听起来就像是史诗一样。”乡仓教授这个时候出来说话了。
“没你想的那么雄壮，不过惊险倒是真的惊险。”对于乡仓教授变着法的夸奖，渡边显得很淡然，“至于这一次是不是龙，我也不确定。”
“是龙也好，不是龙也罢，我只觉得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了，而且是不好的事。”路明非神情凝重。
“你预感到了吗？”渡边手里多了一道护符，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极其复杂的纹路，看上去相当不凡。
“啊，不祥的预感。”路明非点头。
“呃……我提前问一句，我是不是该跑路了？”乡仓教授很谨慎。
“恐怕晚了。”渡边说。
山洞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阴沉了，微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洞口传来的蝉鸣也消失了，只剩下瀑布还在隆隆作响，仿佛永不疲倦的机器一般倾泻着流水。那个神秘女人的声音却时不时在路明非的耳边响起。
她到底是谁？
不，这个时候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连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也变得昏暗了。
太阳消失了？
“哎，又被卷进麻烦的事情里面了啊。”乡仓教授仰天长叹。
“教授，你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吧？不然现在早就该尿裤子了才对。”路明非这个时候反而开始烂话不断。
“哼，顾问先生未免有点太小瞧大叔了吧？每个大叔都是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变得秃头油腻中心肥胖的，身为这样的大叔，我可是有着从不轻易拿出手的两样法宝……”乡仓教授笑得很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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