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瞳孔急剧收缩，这老者正是沉沙城丹堂的那位宫老。他居然还潜伏在青港村。
“你那药，似乎没用。”芮宝军咳出一口鲜血，声音虚弱无力。但是他的眼神很倔强，死死盯着黑袍老者。
“轩辕天翰已用过，似乎有用。”黑袍老者语气犹疑，眸光闪烁，显然也是疑惑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再度咳出一口鲜血，芮宝军的气息已经萎靡到极点。他强撑着抬起头，盯着黑袍老者问道。
“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去调查一下。”宫老脸色略显冷漠。他忽然伸手轻轻一抓，芮宝军脸色已涨得通红，双眼凸出如死鱼。
易无咎正准备冲进去救人，却被周到拦住。
芮宝军已经死了，郎中悠悠醒转，那黑袍老者却已飘然而出，袅袅向凤凰山飘去。
大雨倾盆，那道身影就如一缕孤魂，渐行渐远。
周到将易无咎护于怀中。元气外放，身形变得虚幻，悄悄跟了过去。
风雨如晦，云气蒸腾，连绵凤凰山尽数没入雨雾。黑袍老者足不沾地，衣不湿襟，飘然进入凤凰山山腰处的一个石洞。
洞外风骤雨急，洞内珠光柔和，炉火熊熊，又干燥又温暖。一个少年和身躺在玉石榻上，裘绒堆里，百无聊赖地一手端着杯鲜红的美酒，一手把玩着一枚如羊脂般晶莹的玉器。火光酒色，映得丹堂少东家南宫成基脸色也微微泛红。
见老者进来，南宫成基只是略略抬头一瞥，便低下头继续把玩玉器，神色极为不愉。
蜗居在这山洞不得外出，便是终日锦衣、玉食与美酒，也让这纨绔少年闲得牙疼了。他的性子本就跋扈，此刻又如何有好脸色示人？
黑袍老者似乎早已习惯，白眉微掀，淡淡一笑，温声道：“少东家，事情出了变数。”
因牙关紧咬，少年通红的脸颊便勾勒出几条凌厉弧线，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多了几分戏谑：“我蛰居这深山野洞，陪你老折腾多日，又赔出了两件灵兵宝器，只是为了回家时有一个交代，不至于颜面丢尽。”
“老奴知道少东家的心思，所以老奴很努力。”黑袍老者笑得更加和气。只是在火光掩映下，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森。
“你知道便好。此刻若再出什么状况，我恐怕再没脸面回家，不如在这深山老林做个野人也罢。”南宫成基嘿嘿冷笑道。
老者不动声色道：“用外力强行提升的实力，终究比不过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修炼得来的实力。这些废物若遇到那些天赋少年，打不过本在情理之中。只是乱元散的效果不尽如人意，这却让我颇为不解。”
“哼哼，固元丹暗藏玄机，凡是服用者丹田定会留下暗伤……”南宫成基冷哼一声，随口说道。
那黑袍老者慌忙打断：“少东家慎言，谨防隔墙有耳。”他犹豫半晌，终是心中不安，鬼魅般闪到洞口，左右张望数眼，四顾无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待他重新转身进洞，石洞上方一株横逸斜出的松树干上，周到贴着山壁，无声悄然滑落。
“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又遇着该死的鬼天气，哪有什么隔墙有耳，宫老你也太多疑了吧？”少年语气平淡，却夹着一丝讥讽。
老者眉目低垂，只做没有听见。
“这乱元散乃专门针对固元丹的缺陷炮制而成，定能使修元者丹田毁损，怎么可能效果不佳？”南宫成基又道。
“轩辕天翰对夏家少年使用乱元散，确实已达到预期效果。但是芮宝军对周家一少年使用乱元散，却似乎完全无效。”黑袍老者也不做争论，淡淡说道。
“芮宝军这个废物，白白浪费了本少的一枚狼蛛兽晶。”少年忽地暴怒，狠狠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几滴美酒溅到老者脸上，如鲜血一般嫣红。
“此事定有蹊跷。固元丹的缺陷确实存在，不然帝国皇室那人不会突然下令命我们征建药圃，设法补救。宫老，你马上潜入周家一趟，仔细查看周家是否有可疑之处。”少年沉吟半晌，忽道。
那黑袍老者恭声称是，身形如风掠出洞去。
当其身形隐入弥漫烟雨之中，石洞一侧的崄巇中，周到携易无咎缓缓走出。斜目瞥向那山洞，周到的平静眸子中闪过一丝隐晦杀机，转瞬即逝。
沉吟半晌，周到托起易无咎，划出一缕虚影，眨眼消失在山林中。
帝国东南边陲的雨季，天好像被捅开了一道大口子，雨水如注，狂暴而又迷离。暴雨倾落在琉璃屋顶，转瞬被砸得粉身碎骨，溅起一层又一层迷蒙雨雾。积水如溪流，沿着房檐急速淌下，院落、廊道、亭台楼阁，处处都是雨水汹涌形成的瀑布。
周到带着一身水雾漫步在雨中，雨水刚一接触他的元气护罩，就化为氤氲雾气。走进铜钉兽首的朱漆大门，周到沉声道：“速去比武场，请周米宝和一应长老回府议事。”
门前护卫应了一声，冒雨奔跑而去。
转过几重院落，走进议事厅。院外雨脚如注，轰隆雨声中已隐约传来急促脚步声。周到不动声色，轻轻掸了掸衣袖，迎上前去。
议事纷纷杂杂直到深夜，大家才轰然散去。
易无咎回到房中，关上门，盘膝坐在床上，灵识内视自身。
自从元神被撕裂一缕之后，易无咎并没发现哪里有明显不对，但是却总感觉冥冥中失去了些什么。如果不尽快查清原因，他无法安心。
玄鸟小衣缩在丹田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难得没有出来指手画脚。小衣只是在装睡，因为她心虚，她一直担心自己闹出来的事很难收场。
其实，小衣多虑了。因为易无咎什么都不懂，并不知道元神已然受伤。更何况短短半日时间，丹田中那缕残缺元神，居然已与青龙之心有了水乳交融的感觉。本来弱小到忽略不计的这缕元神，已被温养得通体泛出碧光，其凝实程度甚至超过了本体。
这情况看起来不仅不坏，而且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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