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这会是懵的。
他们先是听说钱林氏挖出了泉水，大家一路到山上，还没享受完狂喜呢，又冒出个吴大，说是他挖出来的。
结合林桑之前说的，她挖的是口掘了一半的老泉，也有人三三两两信了。
“这有什么，就算是吴大挖了一半，东子娘又接着挖到的好了。”
但两人共有的功劳，吴大还不乐意。
“胡说，这明明是我一个人挖到的，这寡妇就是跳出来抢功劳。”
他没法正面回应钱进来那些问题，干脆当做没听见，就一口咬定是他的功德。
就算这样也有人附和。
“就是，谁知道寡妇安的什么心，不是说今天要去镇上吗？鸡鸭苗呢？一定是鬼鬼祟祟发现我二叔挖的泉眼，镇上也不去了，专门跑来抢功劳。”
说话的是昨天刚被她打怕的赖子爹，林桑都要笑了。
原来这一家奇葩跟吴大是亲叔侄，确实有叔侄相，见到什么都要上手抢。
钱进来听了还是那副流子口吻。
“笑话，你吴大说是自己先挖的，谁看见了？做的记号又在哪儿？”
按辈分他得喊声吴大叔，但流子不讲究这些。
他环顾一圈。
“我还说最早是我挖的，你能看见这里的土比别处颜色深，那也是因为我先挖到一点泉水，我也做了记号，你怎么上来就抢功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小叔子，姑苏慕容家的传人吧？
林桑失笑，当赖子遇上流子，还是有文化的流子，一定讨不到什么好。
虽不在意功劳的归属，但她并不想滋长无赖气焰。
她问对方：“吴大你非要说是你挖的，也不知道这样枯掉的泉眼你发现了几处，做了多少记号？”
要想灌溉整个村子，靠这一处山泉可不够，林桑打算找几个合适的点，再引几处活水来，将村子绕上一圈。
“不管吴大还是吴赖，如果还发现了哪处趁早说，别到时候又有泉水冒头了，才突然跳出来。”
吴家叔侄支支吾吾，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世上有几个赖子是勤快的？赖子要是肯实干致富，也不至于到处去坑蒙拐骗。
吴大昨儿消失了一天，其实是出村子浪去了，也没人看见，他才能厚着脸皮说瞎话。
但哪里有泉眼记号，可不是光说瞎话就行。
林桑就是笃定这一点。
里长公爹都说了，他近来带着全村人将几座山都翻遍，旱了大半年，要还有地下水反涌，早被人发现了。
所以里长也是不得不相信大儿媳这是运气好。
他这么想，对手却偏偏要唱反调。
尤其被点名的赖子爹，昨天两口子挨了一顿好打，哪有不抓住机会报复的。
何况吴大还是自己亲二叔，从年轻起就跟钱家不对付，二叔心心念念的里长宝座没抢到，趁机扯一把后腿也好。
道理讲不过，还可以胡搅蛮缠嘛。
赖子爹信口开河。
“这口泉就是我二叔亲手挖，我亲眼看见的。这寡妇是什么人，她就是村里的丧门星，连秀才都被她克死了，她不克死全村都算万幸，哪有这么好运？”
还来？
看来是昨天没打透！
林桑的逆鳞有二，一是进行性别欺压，二是克夫这种欲加之罪。两者本质一样，都是弱者连辩驳都不能的原罪。
她立即柳眉倒竖，一脚飞上吴家两叔侄的面门。
“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我克夫，你怎么知道？那你爹娘过世，我还说你克父克母，克整个睦州呢！”
她指着泉眼，一副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你给我听好了，我既然能找到第一口，就能找到第二第三口，让你看看寡妇的能耐，比你们这一窝不要脸的二皮脸强！”
秀才过世以后，他家娘子就像变了一个人，急躁，易怒，谁也没见过她现在一身正气的模样，一时都呆了。
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里长全家。
钱秀才是他们永远的痛，吴赖一家反复在他们伤口撒盐。
留下的遗孀是他们近来越来越认可的未亡人，不断被吴赖一家践踏。
第一个愤怒出列的又是三叔钱进来。
昨天吴赖媳妇挨了他媳妇钱陈氏的清脆耳光，这件事钱三叔才听自己媳妇津津乐道过。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配套打个对称？
所以钱进来觉得这吴赖合该被自己打。
书生不会打人，二流子就不一样了，他冲上去怼脸就是一拳，还真个打了个对称，将他另一边的槽牙捶了下来。
他身上的流气都被愤怒蒸干了，两眼像要喷出火来。
“我大嫂进门后，给钱家连着添了两个孙子，这分明是旺夫！”
正因为这样，那时候全家对这个大儿媳特别疼爱。钱进来那时候年纪不大，但也已经记事了。
至于大哥的牺牲，全家的伤痛都不如他来得深。
那年白沙江水决堤，眼看村里大片的良田要被淹，大哥带着大家修堤坝。
连轴转了几日，可能是太疲惫，他是眼睁睁看着大哥一头栽进水里，被滔滔洪水给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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